白婆婆没有说错,当初众长老在传授漠北北杀人的功夫时,本着‘教会徒弟会饿死师傅’的大原则,可是都留了一手的。
就预防以后跟漠北北白刃相见,就算灭不了她,可凭借那一手也能保命,或者跟她拼个两败俱伤了。
更何况,为了确保白婆婆能挡住漠北北,九幽夫人又让她带来了死神镰刀。
有那‘保命一招’,外加死神镰刀,九幽夫人就觉得白婆婆能成功阻击漠北北了。
白婆婆也是这样想的。
很可惜,她们俩人千算万算,算到了天时地利,算到了心理战能对漠北北的影响,却独独没有算到白婆婆已经老了。
这儿所说的老了,并不是她已经老朽似的老了,风一吹就会倒,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九幽夫人也不会派白婆婆来了,而是专指她的心态已经老了。
老人,总爱叨叨,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会有说不完的话,天南地北张家长,李家短的——这是人老后潜意识内对这个世界留恋(简单的来说就是怕死,人越老,就会越怕死的)的原因所导致,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在有限的生命内,最大可能的来享受这个世界。
能说话,也是活人跟死人最大的区别之一。
所以对漠北北心有忌惮的白婆婆,发现能用口才来折服这个魔头后——可算是找到她的强项了,心痒难耐之下就打开了话匣子,口若悬河的谈论起来。
白婆婆越说,心里越敞亮,原本对漠北北保持的足够警惕,也随着她长时间的叨叨而瓦解。
可是,就在她以为能像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那样,羽扇轻挥就能搞定一切时,漠北北对她发动了致命一击。
一击致命!
心脏被树枝刺穿的人,是不可能再活下去的,哪怕这个人是白婆婆,这副瘦小的身躯内,隐藏着骇人的力道,但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却是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抓着手杖,缓缓跪在了地上。
心脏被刺穿时的伤口,是手捂不住的,鲜血从白婆婆鸡爪般的手指缝里淌了出来,本来就橘子皮一般看不出颜色的老脸上,迅速浮上了一层死灰色。
她在努力,尽最大的努力贪婪的呼吸着。
她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三岁了,年少时的红颜早就逝去,却依旧舍不得去死。
看到白婆婆很坚强的跪在那儿,就是不咽气后,漠北北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全身神经绷紧。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不敢肯定身为白虹族长老的白婆婆,会不会在临死前这一刻,再使出某种犀利的致命手段。
很多大人物,不都是死在自以为全胜的这一刻?
当前,哪怕她的心脏已经被洞穿,但她确实仍具备最后一次反扑的实力。
白婆婆没有发动最后的反扑,只是跪在那儿,大张着嘴巴贪婪的呼吸着:这样,就能比临死前再发动最后反扑,多活片刻。
由此看来,白婆婆对活着有多么的热爱——为了多活片刻,毅然放弃了临死前的致命反扑。
“你、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话?”
漠北北终于看出了什么,眼中的警惕神色攸然散去,脸色温和了起来。
“咯,咯……咳,咳!”
白婆婆艰难的抬起头,老脸扭曲的好像鬼那样的难看,却依旧想娇媚的娇笑几声,只是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
如果是一般人,心脏被洞穿后,应该连三秒钟也坚持不下来。
白婆婆不是一般人,可能是因为她太热爱、留恋这个世界了,十几秒钟都过去了,竟然依旧没死,还能娇笑出声,也真够变态的了。
“好吧,你既然想说话,那我就跟你说。”
漠北北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低头,语气柔和的问道:“婆婆,墙那边是什么?”
“人、人活着,最大的乐趣不是你知道多少,而是你能发现多少……自己亲眼看到完全出乎意外的事情时,乐趣才是最大的。”
白婆婆全力抬起头,尽可能笑的无比自然:“就像我,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死去,这对我来说,就是个最大的意外,自然也是最大的乐趣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老人家,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答应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你去完成。”
可能是看她快死了,漠北北用上了敬语。
“死神镰刀。”
白婆婆说着,看向了手杖上的死神镰刀,老脸扭曲的不成样子,本来就很混浊的老眼中,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白膜。
尽管她功力高超不是一般人,依旧扛不住死神把她拖向死亡的力道。
“死神镰刀?”
漠北北也看向她的手杖,问道:“怎么了?”
白婆婆干瘪的嘴角不断抽抽着,嘶声回答:“你知道吗?死神镰刀从没有真正杀过任何人——没有谁的生命,值得被它收割!所以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尝过鲜血的滋味!”
“你想在临死前,让它尝到鲜血的滋味?”
漠北北又问。
白婆婆用力摇着牙关,竭力抵抗着死神的拽拉,艰难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