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这玩意,最近总是缠着陆宁,这让他很不得劲。
别忘了,此前的二十多年中,他从来都不知道啥是愧疚,自以为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
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或许以前他脸皮太厚,就算做了对不起谁的事,也没觉得有啥不对,自从记忆恢复后,本人倒是刀枪不入了,可脸皮却变薄了。
走向水暗影时,陆宁故意咳嗽了几声。
水暗影却像聋子那样没听到,双手抱着膀子望着大海,动也不动的就像一尊望夫石,海风吹起她长长的发丝,还有裙裾,搞得她好像随时都御风飞去,再也不回人间那样。
会装的不仅仅是男人,女人装傻卖呆时的演技虽然拙劣,却比男人更认真。
“咳,那个啥,你就不怕那个三脸海怪从海里蹦出来,把你抓走?”
陆宁走到她身边,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说道。
水暗影眼珠子动都没动,就直勾勾望着海面,淡淡的说:“把我抓走不更好吗?那样也随了你的意思,省的看着我碍事,妨碍你跟你的卡秋莎郎情妾意。”
“啊哈哈,话可不能这样说。”
陆宁打了个哈哈,不想再跟她提卡秋莎,话锋一转关心的问道:“你肋骨不是受伤了吗,就别抱着膀子跟真事似的装淡定了——唉,你瞧瞧我这张嘴,怎么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话来哄你呢?”
“疼的是我,又不是你,关你什么事?”
水暗影依旧淡淡的样子,说:“你还是留着那些好听的话,去哄你的妹妹们去吧,我水暗影粗手大脚麻袋神经的,就算你给我说一火车皮的好话,也是对牛弹琴的。”
这就是水火不进,软硬不吃的意思了。
依着陆宁以前的脾气,早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不过貌似现在不是耍大丈夫气概的时候,毕竟水水姐现在满肚子委屈,如果陆宁再刺激到了她,野蛮性子一发,想不开再投海自尽,到时候捞上来时,老大一美女的肚子鼓成蛤蟆那样瘆人,拿脚丫子往脸上踩一下啥反应也没有,算咋回事?
“你说,那个海妖会不会是人装出来的?”
对付女人,有着十数年花丛经验的陆宁,很清楚这时候接连碰钉子后,该用什么样的话题,找到最合适俩人的共同语言。
“不知道,我又不是海妖,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装出来的?”
水暗影说话时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冷冰冰的,看来陆宁这个方法没奏效。
这让陆先生真有些羞恼成怒了,决定使出绝招,来让这个假装冷酷的臭娘们服软。
老人们早就说过这样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
既然好说歹说的,水暗影都不领情,陆宁只能低低的叹了口气,盘腿坐在沙滩上,拿出烟盒右手食指一敲,一颗烟蹦了出来,落在一米开外的沙滩上。
陆宁弯腰伸手去拿——手指刚碰着烟卷,身子忽然一僵,左手捂住胸口,咳嗽了起来。
水暗影依旧仰面看着海面,大又泰山崩于眼前而无视的潇洒。
陆宁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就像临死前的痨病鬼要把肺叶咳出来那样,脑袋还一顿一顿,身子一抽一抽的。
水水姐终于忍不住的用眼角,扫了陆宁一眼,正要黛眉微皱冷冷的说要咳嗽去一边,免得打搅姐姐我对着大海怀念我曾经的青春时,才发现他脸色通红,还泛上了青紫色,甚至都开始扭曲起来,目光涣散。
“啊,你、你怎么了?”
水水姐再也不敢装了,赶紧屈膝跪坐在了沙滩上,双手扳住了陆宁的肩膀,急切的问道:“哪儿不舒服?是不是,你被那个海妖踢在墙上时,受了内伤?”
陆宁在跟三脸海怪搏杀时,曾经用膝盖挡过它的大力一脚,炮弹般的撞在西墙上,这可是水暗影亲眼所见的。
依着她的眼力,当然能看出陆宁撞在墙上的那一下,要比她被一脚踢飞时,所承受的力道更大,就好像三脸海怪在踢她那一脚时,是脚下留情的,可对陆宁却没有丝毫的客气,估计是用了全力的。
陆宁虽说比水暗影要厉害很多,又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过,在狠狠挨了那么一下,差不多就会受伤的。
陆宁只是咳嗽,剧烈的咳嗽,不说话。
脸色越来越红,双眼都开始翻白,身子也开始抽抽,一副随时都死过去的样子。
“来人呀,快来人呀!”
水暗影彻底地慌了,赶紧回头向别墅那边喊叫。
波斯塔夫那些保镖,正在忙碌着搬家,楼顶上的直升机螺旋桨还在轰鸣,人喊马嘶的根本听不到水暗影的咋呼。
水水姐急了,伸手把陆宁抄在怀中,刚想把他抱起来跑回别墅内找医生,却牵动了左肋下的伤口,痛哼一声眼前发黑,软软的又坐了下来。
陆宁的咳嗽声停止了,躺在她怀中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慢慢抬起手,手指都发颤,伸向水水姐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
“你、你怎么了,可别、可吓我!”
水暗影用力咬了下牙关,一双眸子里攸地浮上水雾,冲走了剧痛引起的黑暗,看到陆宁艰难伸手要抚摸他脸的动作后,赶紧伸手帮他完成了心愿,低低的泣声:“你怎么了么,怎么了么?我刚才不该那样子对你的,我是故意气你的——”
“水、水……”
陆宁嘴唇一张一合的,说水的样子,总能让人轻易想到沙漠中三四天没喝一滴水的旅人。
当然了,他现在不渴,他是想说水暗影的名字,只是剧痛让他无法把话说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