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满仓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卒长尽收耳中,然而他并没有应声接令,仍是默不作声低头跪在那里。张满仓见卒长没有动静,也不去看他,浑浊老眼虚眯着将四周扫视了一番后继续喃呢道:“你的头,还是留着用来砍杀秦贼吧……”
卒长闻言猛得抬起头来,黝黑的脸上顿时爬上一抹潮红,“张将帅,您……您的意思是……”。
“莫多想,现邯郸城犹如危卵,城防恢复之事需尽快解决。本将帅会尽快从大营调取人马助你,快领兵做事去吧!”
张满仓语毕,将手中佩剑在袖口处随意抹了几下收回剑鞘,随即头也不回地沿城墙朝西走去,不多时便走下城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嗨……”
张满仓走后,卒长自言自语般轻应了一声,随后便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红涨的双眼,鼻子竟不禁有些发酸,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顿时让他为之一凛。
“听本卒长令!”
卒长强打起精神,一道道悲壮的军令在血腥弥漫的空气中渐渐扩散开来回荡在浸满鲜血、横尸遍地的南城内外,城墙上下,但凡活着并能听到卒长令的兵士无一不眼噙泪水默默有序地打扫着“战场”。
“本可以避免的……”
看着城墙上一连串来来回回忙碌的疲惫背影,卒长和胡三几乎同时在心中念叨着。与此同时,早已下城的张满仓一脸愁容,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王城,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王城之内有精锐卫军近千人,城南劳工暴乱,城防几近崩溃,这王城近卫为何迟迟不来支援?嘶……难道是……他娘的,难道是樊城那老小子在中作梗?”
张满仓越琢磨越觉得事有蹊跷,当他脑海中闪现出“樊城”二字时,原本忧愁的老脸顿时青筋暴起,神情可怖。
“若真是那老小子从中作梗,老夫今日定饶他不得!”在心中狠狠咒骂了一通,张满仓随即整了整有些残破的战甲,大步流星地朝王城走去。
由于在庙堂之上颇有地位,再加上又司职都城城防,自然有权随意出入王城。城门值守官兵见张满仓衣衫不整、一脸凶气朝王城而来,便甚是识趣地把角门打开站门恭候。
“末将见过张将帅!”
当张满仓来到角门前时,值守官赶忙率众拱手拜道。
张满仓犹如没听到一般,也不扭头去看,只是一味地朝城内走去。由于王城位处主城西南一隅,与邯山隔渚河而望,地势较高,胡南城劳工暴乱之事被王城中人尽收眼底。血腥惨烈的厮杀场面似乎勾起了王城内王族显贵、官宦宫娥们几年前国将不国、血风腥雨的痛苦回忆,不少人被吓得面如白纸、心如死灰,更有甚者直接瘫软在地掩面啜泣了起来,直到日上三竿事态平息后,王城之中才再次恢复了应有的王家气派。
张满仓双脚踏入王城后,雄伟宫殿错落整齐尽收眼中。由于匠人修缮技艺高超,王城中竟寻不见半点战争痕迹,一切都是那么的奢华堂皇、显尽尊贵。此时张满仓一脑子官司,哪里还有心思欣赏王家气派,只是闷着头、黑着脸自顾自地朝前闯。沿途所遇大小官员、宫娥官宦见他浑身是血一脸戾气,便不约而同远远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