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苦渡，尘缘皆了。
落入黄泉的瞬间，八个金色大字自高空压下，心中升起明悟，洗去凡尘，抹去记忆，用一个最纯洁的灵魂去轮回重生。
自爆而亡，死得并不痛苦。张演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这黄泉的洗白，一切重新开始，不记前尘往事，当得解脱。反正自己泡在这黄泉中亦是无力挣脱。
大字袭来，好似磨盘磨碎记忆，无声无息，无痛无惧，等待下一世降临。
记忆就将抹去，反倒很是不舍，那个叫酒儿的女子就定格在那里，赶不去，唉！多舍不得忘记？如果有泪，怕要决堤。
大字临身而过，却毫无感觉。穿身之后过了良久，酒儿容颜依旧，前尘往事依然历历在目，顿感诧异不解。
“来到这里的人都和你一样，不惧灵魂泯灭，多是以为轮回便是解脱。凡尘之人，倒也应该如此。不多受苦痛便已心安，哪敢多求？反倒是仙界坠落之人，心生反抗，不至轮回心不安息。其实，世世轮回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一种刑罚。唯有世间万物变迁，独我长存，不惧生死，不虑轮回。方是一种自我解脱。”一个念头在心中生出，不受掌控，却出于本我灵魂，但张演知道这并非自己的念头。
“太久了，记不得那是多久之前，你们人族还如蝼蚁一样苟活，生的再多也挡不住死的快。而我们凤族却是高高在上。凤凰涅槃，不坠轮回。我其实不叫什么凤灵仙剑，我是一只凤凰厌倦了长生，用自己掌控涅槃的心脏化成的剑灵，所以我是涅槃剑灵。你看，这就是我们至高族群的强大，我们会厌倦长生，而你们呢，只会安于轮回，即便有人苦苦追寻长生，成功者也不过寥寥，真值得可怜。”高高在上的语言，不屑一顾的评价。
“所以呢？”就像发现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女人竟然是条白蛇一样，张演觉得此时自己和故事里得知白娘子真身的许仙应该是同一种的心情，原本便知仙剑不可以凡念度之，却还是深深地低估了。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切才是正题，所以问的很直接。
“涅槃剑灵不入轮回，所以黄泉中，你死不了，解脱不了，轮回不了。黄泉度牒度不了你的生前往事，也抹不去你前世种种记忆。”毫不在意的语气讲着好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可以选择就此在黄泉中默然沉浮，直到我的能量耗尽，届时我沉睡，你魂飞魄散什么都不留。”之后是很久的沉默，似乎等着被引诱的对象上钩。
张演同样选择沉默着，他知道真正重点是接下来的另外选择，但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耗着，他感觉自己对于现在的处境还不需要太着急。
黄泉似乎是流动着，但不知道有没有出口。抽出时间去观察，才发现自己的渺小，人类的渺小，以前世界的渺小。一切在于黄泉主宰的轮回面前都是脆弱的，除了时间。
无数个气泡浮在黄泉上方，宛若前世在珠峰之巅看到的繁星点点。每一个气泡内，都一个世界。一个你从黄泉中能看的很清楚的世界，虽然眼睛很小世界很大，但一眼看去整个世界都在你眼中，估计这就是世界主宰的视角。每一个气泡无时无刻不在变迁，世界太小只有气泡大小，生命更是渺小。
每一个气泡下，都有一道白光黑光交织缠绵宛如缠绕的枝蔓，蜿蜒上升在接近气泡的时候化作喇叭口温柔的衬托着。一个气泡下一条槾藤，像被风吹动摇曳着的枝蔓，上面结了瓜果。
一道道生命走到尽头的灵魂从一个个气泡中被吸出，顺着黑白通道，像血液中的透明的斑块一样流到黄泉，像张演一样的浸泡着。接下来似乎是分类，一部分被连接到泉边的通道带走了，分到刀山火海中一部分，灵魂分尸一部分，鞭挞蚕食一部分。
而另一部分似乎是值得庆幸的，像张演一样泡在黄泉，等待着金色大字穿身而后洗去前尘，便可以重生轮回，顺着来时的路，再回到来时的世界。
漫长的沉默中，忽然便觉得这样的对峙似乎是一种幼稚，自己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所以他开口问道：“我还能和他们一样，回到以前的世界吗？”看一眼就记一生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酒儿，心中被温暖填满许多，心中忽然有一种期待，越来越炽热的期待，也许我还能在见到你。
“像他们一样抹去一切前世因果？不可能了，从我认主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只有泯灭或者逆天抗争，失去了天道规则之内的自然选择了！”
这样的回答让他心生无尽愤怒。“你其实不愿做一个涅槃剑灵对不对？你别无选择，被凤的意识化作剑灵，但你其实还是愿意长生对不对？”张演忽然觉得剑灵应该是这样的，从剑灵升起的念头中，他不会安于现状，不会服从，不会不做抗争的，他有他的骄傲，从他变为剑灵的那一天，他就没有妥协过。抗天抗地抗天道，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一颗心脏是斗不过意识的，意识想死，心脏哪能独活？但如果借助外力，也许还是有一丝的可能。好比你们人间的心脏复苏术，电击术。”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张演觉得应该有悲哀，有激动或者还有什么吧？只是无法理解便无从感受。
“我能做什么？”张演忽然觉得自己除了别无选择便真的没了选择，所以除了平静接受，也做不了什么。
“看见那一个个世界了吗？各种光怪陆离、奇形怪状都有，气泡有大小，世界便有高低，每一个世界阶梯高度不同，便会有不同的能量强度。这其中我来的世界——修行界，他直通仙界，而仙界是所有世界中能量最强大的。”张演望着空中最耀眼的光球，太高太远也太模糊，原来仙界真的存在，自己前世苦苦修行，也不过是为了摸索到修行界的大门，可如今仙界近在眼前，可望不可即。但至少不再虚幻，心中无声无息的埋下一颗种子，等待着在远久的沉寂之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