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是血统的力量,”神甫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奇怪的是,”他稍着于连,又说,“侯爵认识您……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始他给您的薪水是一百路易,这个人做事全凭心血来潮,这是他的病;他会孩子似地跟您作对。如果他满意,您的薪水会长到八千法郎。”
“但是,您要清楚,”神甫又酸溜溜地说,“他给您这些钱,不是为了您那双漂亮眼睛。要是我,我就少说话,尤其是绝不说我不知道的事情。”
“啊,”神甫说,“我替您打听了一些情况;我刚才忘了德·拉莫尔先生的家庭了。他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十九岁的儿子,极高雅,是那种中午还不知道下午两点钟干什么的疯子。他有才智,有勇气,在西班牙打过仗。我不知道为什么,侯爵希望您成为年轻的诺贝尔伯爵的朋友。我说过您精通拉丁文,也许他想让您教他儿子几句有关西塞罗和维吉尔的现成话。
“要是我,我绝不让这位年轻人拿我开玩笑;他的主动接近会是彬彬有礼的,但稍许掺杂有嘲讽,我要是接受,就非让他重复好几遍不可。
“我不瞒您,开始这位年轻人会不起您,因为您不过是个小小平民而已。他的祖上曾在宫里走动,并且有幸因一次阴谋于一五七四年四月三十日在格莱沃广场被斩首。而您呢,您是维里埃的一个木匠的儿子,更有甚者,您是他父亲花钱雇来的。掂量掂量这些差别吧,到莫勒里的著作中研究研究这个家庭的历史吧;所有在他们家吃晚饭的清客都会不时地提到这些事,他们称之为微妙的影射。
“您要注意如何回答诺贝尔·德·拉莫尔伯爵的玩笑,他是轻骑兵上尉和法国贵族院议员,不要事后跑到我这儿来诉苦。”
“我觉得,”于连说,满脸通红,“我甚至无须回答一个看不起我的人。”
“这种看不起您是看不出的,表现出来的都是些夸张的恭维。如果您是个傻瓜,您就会上当;可您若想发迹,您还就得上当。”
“到了这一切对我不再适合的那一天,”于连说,“若是我回到我那第一0三号小房间里,我会被看作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毫无疑问,”神甫答道,“所有对这个家庭献殷勤的人,都会徘谤您的,不过,我会出面的。Adsumquifeci,我说这是我的决定。”
于连注意到彼拉神甫的口吻是严厉的,近乎凶狠,感到很难过;这种口吻完全败坏了他最后的那一句话。
事实上,神甫因爱于连而感到良心不安,他是怀着某种宗教的恐惧如此直接地干预他人的命运啊。
“您还会看见,”他又同样没好气地说,好像是在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您还会看见德·拉莫尔侯爵夫人。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女人,虔诚,高傲,礼貌周到,然而更加没有可取之处。她是因其贵族偏见而如此知名的德·肖纳老公爵的女儿。这位贵妇人是某种实际上造成她那个阶级的妇女的性格的那种东西的一个突出缩影。她并不隐瞒,有先人参加十字军东征乃是她敬重的唯一长处。金钱还远在其次:这使您感到惊讶吗?我们已不是在外省了,我的朋友。
“您在她的客厅里会看见好几位大贵人,他们以一种奇怪的轻慢口吻谈论我们的亲王们。至于德·拉莫尔侯爵夫人,每当她提到一位亲王尤其是一位王妃的时候,总是出于尊敬而压低声音。我劝您不要在她面前说菲利普二世和亨利八世是怪物。他们当过国王,这就了他们永不失效的权利享有众人的尊敬,尤其是享有出身卑微的你我等的尊敬。不过,”彼拉神甫补充说,“我们是教士,因为她当我们是教士;她因此而把我们当作获救所不可缺少的仆人。”
“先生,”于连说,“看来我在巴黎呆不长。”
“好极了,不过您要看到,我们这种穿僧衣的人要发迹就得靠那些大贵人。您的性格中有一种至少是我说不清楚的东西,这使您若不发迹就受;您没有中间道路。别存幻想。别人看得出,他们跟您说话并不能使您高兴;在这样一个重社交的地方,您若得不到尊敬,就必定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