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夫人,您遇到了什么不幸吗?”
“不,我的朋友,”她答道,“去叫孩子们来,我们散步去。”
她挽起于连的胳膊,靠着他,那方式让于连觉得奇怪。她这是第一次称他“我的朋友”。,
散步快结束的时候,于连注意到她的脸通红。她放慢了脚步。
“可能有人跟您说过,”她说,并不看他,“我是一个很富有的姑母的唯一继承人,她住在贝藏松,常送我许多礼物……我的儿子们取得了进步……那样地惊人……为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我想请您接受一个小小的礼物。不过是几个路易罢了,您好买些内衣。不过……”她的脸更红,并且打住不说了。
“不过什么,夫人?”于连问。
“就不必跟我丈夫说了。”她说着低下了头。
“我出身卑微,夫人,但是我并不低贱,”于连说,停下脚步,并且挺直了身子,“您对此考虑不够啊。如果我对德·莱纳先生隐瞒有关我的钱的任何事情,那我就连一个仆人都不如了。”
德·莱纳夫人吓呆了。
“自从我住到这个家里来,”于连继续说,“市长先生已五次付给我三十六法郎,我随时准备把我的帐本给德·莱纳先生看,给随便什么人看,甚至给恨我的瓦勒诺先生看。”
这一通发泄之后,德·莱纳夫人一直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直到散步结束,两个人谁也未能找出个话题来恢复中断了的谈话。在于连那颗骄傲的心里,对德·莱纳夫人的爱情是越来越不可能了;至于她,她尊重他,敬佩他;可她以前曾为此受到过申斥呀。她借口补救她无意中使他蒙受的屈辱,就容许自己给予他最温存的体贴。这种态度的新鲜感使她整整幸福了一个礼拜。结果,于连的愤怒得到部分的平复,但是他远远没有看到其中与个人之间的好感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看看,”他心想,“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他们侮辱了一个人,接着以为装装样子就能加以补救!”
德·莱纳夫人有一肚子话要,况且她也太天真,尽管拿定主意,还是不能不把她送钱给于连以及受到回绝的事说给丈夫听。
“什么,”德·莱纳先生大为光火,“您居然能够容忍一个仆人的拒绝!”
由于德·莱纳夫人听见“仆人”这个字眼儿叫了起来,德·莱纳先生就说:
“我要像已故德·孔岱亲王一样,他在向新夫人介绍内侍们时说:‘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仆人。’我给您读过博桑瓦尔的《回忆录》中的这一段,这对我们的特权来说至关重要。住在您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倘若不是绅士,并且接受一份工资,那他就是您的仆人。我去找这位于连先生谈谈,给他一百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