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下了场大雨,也缓解了持续好些天的炎热,若是放在往年,眼下正是晚稻疯长的时节,农夫们自然要为这场及时雨欢呼上一阵子。
可如今的田地里光秃秃的一片,早稻刚收进仓内没几天,晚稻今年却是没指望了。望着这场瓢泼大雨,农人们一边端着锅碗瓢盆在屋子内穿来穿去,将屋内漏水的地方给挨个接住,一边愁眉苦脸地腹诽起如此反常的天气来,若是五月间也有这天气,没准现在田里的晚稻已经是青翠一片了。
今年的粮食恐怕只够完税了,至于接下来近一年的口粮,还不知道在哪家地主的仓库里。没有粮食只能挨饿,挨饿了只能等死,所幸距离缴税的日子还有小半年,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打算一番,把爷爷逼急了,抄起家伙投绿林,造你个天杀的朝廷的反去!
也不是所有的农人都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比如说邓勇等几家人就显得格外不同,锅里满是粒大饱满的米饭,一家人围着小桌子吃的不亦乐乎。虽说今年的收成不行,却有萧翎给他们带来的希望。
在得知自家的孩子是跟着萧翎一起外出“做活”,年长的父母都放下心来。对于那个说话文绉绉的、待人接物很有一套的年轻人,任何一位年长者谈起他时都要竖起大拇指:这个年轻人,将来是做大官的料!
整个张家屯的百姓都明白,大伙儿欠他萧翎一份当日的救命之情,那几家的父母都在叮嘱自己的孩子,要好好地跟着你萧大哥做事,不能给你的老爹老娘丢脸!
等到三更天的时候,一行人就悄悄地聚集在萧翎家的院子中,每人的手中都推着一辆运货用的小独轮车,看样子装的下三百斤左右的私煤。若是用板车的话一个人起码可以推上千斤的私煤,若是用牛车就更多了。
可从张家屯到狍子岭煤矿的一路上多是崎岖的小道,别说牛车了,就连平板车也很难过去。萧翎倒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将来生意若是做大了,倒要花些银子雇人将路面修平。
七个人,六辆车,还有一人可以闲着,本来大家伙的意思是让萧翎歇会儿,毕竟他是领头人,跟着队伍压阵就行了,何须再出这份力?不过萧翎考虑到别的问题,接过了陈奇的独轮车,把这小子打法到周围去探路去了。
二十里的山路,走的再快也要两个时辰。一个叫孙伟的小伙子闲不住嘴,边走边说起这几天村里的见闻,也附带着自家的闲事。当他说到在他将那袋大米扛回家之后,一家人当日就吃掉了小半袋,大伙儿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这样难怪,张家屯的百姓平日里可舍不得吃大米饭,菜粥度日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别看家中那大半仓的稻谷,却是留下来完税的,谁也不敢吃。眼下,萧翎给大伙儿带来了赚钱的机会,家人们虽说不知道自己孩子做的究竟是什么活计,却明白自家以后都不用挨饿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吃菜粥的,如今这白花花的大米摆在眼前,不多吃一点这么对得起委屈了好些年的肚子?据说红色十年期间知识青年下放农村,曾经有知青将食物吃到嗓子眼,低下头拣东西时都会漏出来。眼下虽没有那么夸张,村民们生活贫苦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一行人走了好一阵功夫,就看见陈奇从小路边的草丛中冒出了头,脸上略带不快地朝萧翎低声道:
“大哥,上次运煤碰见的那拨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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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被捉的经历对陈奇来说可是不怎么光彩的,被人当羊捆起来的滋味着实不好受,眼下又碰到了那些人,言语中自然不太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