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为心如明镜。
沈悦笑道,“舅舅,阿悦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刚好解了平远王府的燃眉之急。如若不是恰好,阿悦也出不上力。”
梁有为低头叹了叹,“舅舅对不住你,原本答应你母亲好好照顾你和涵生的……”
沈悦应道,“舅舅舅母将我和涵生照顾得很好啊……眼下在王府,陶管家和霍伯伯也都很照顾我。王府中的孩子虽然多,但其实都是很好的孩子,也很听话,每日和他们在一处,也很有趣,没有照顾不过来。早前没同舅舅说说,其实在晋州官邸的时候,我也帮翁大人和穆夫人照顾过孩子,翁大人还给了我一封举荐信,这才在平远王府派上了用处,所以,王府的孩子能应付得过来,舅舅不用担心。”
饶是如此,梁有为还是沉声,“阿悦,难为你了,舅舅都记在心里。”
沈悦的自信和笑意却都写在脸上,“其实,舅舅,我本来就喜欢和孩子们相处,没有觉得不好。之前在晋州官邸的时候,就在想,日后如果能有一处专门的地方可以用来照顾年幼的孩子,里面供孩子们玩耍的设施齐全,探索的教具齐全,那该有多好!现在,在王府幼儿园都有了!舅舅,我现在能做这些事情,其实真的很开心,比单纯读书更开心,真的!舅舅!”
沈悦越说,脸上笑意越浓,全然不似编造。
梁有为微愣。
沈悦却双手背在伸手,朝梁有为笑笑。
一瞬间,看到沈悦脸上笑意,梁有为忽得释怀。
有时候父母长辈以为的好,其实并不是真好。有时候父母长辈认为的吃苦,相反却是孩子的乐趣所在……
他们不是孩子自己,亦无需事事都为孩子做主。
沈悦是一个有自己主见的人,所以无论沈悦做什么,喜欢什么,他和庄氏都力所能及支持。
早前是,眼下也是。
梁有为低头笑笑,换了话题道,“阿悦,舅舅舅母永远是你的家人,也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悦也嘴角微微勾起,“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单城虽然比不过京中繁华,但早前国公府大火之后,京中戒严,反倒在晚上看不到这样热闹的场景,沈悦目不暇接。
梁有为适时道,“阿悦,其实,我和你舅母都觉得你年纪不小了……旁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都成亲了。”
沈悦却笑,“但我还和小时候想的一样,想去到处看看,世界是什么样子,也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现在就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很好,不枯燥!也不着急嫁人!”
沈悦言罢,舅甥两人都笑起来。
霍明给梁有为的信里,都大致说了沈悦近况,沈悦在王府里建了一座幼儿园,也得心应手,早前国公府一场大火,王府幼儿园在京中还出了名,不少世家子弟听闻王府幼儿园中有外来的孩子,都慕名想把年幼的孩子送来。
王府幼儿园如今在京中炙手可热。
沈悦就是王府幼儿园中最重要的人……
梁有为敛了思绪,又问道,“这次去王府,会在王府照顾多久?”
梁有为忽然问起,沈悦愣了愣,淡声道,“许是等府中最小的孩子桃桃长大一些的吧……具体的,还没同卓远说起,等年后回了京中再问。”
梁有为目露迟疑,但又很快敛去。
沈悦却未觉察。
她方才熟稔唤得是卓远两个字……
……
少许,沈涵生跑来,手中挥着两个面具,“姐,你要哪个?”
是年关时候祈福用的面具。
沈悦笑笑,佯装思量了片刻,认真道,“嗯,经过深思熟虑,要右边的!”
“好!”沈涵生拿着面具跑开,跑到梁业处。
梁业带着他,很听话。
梁有为道,“涵生一直很听话,只是很想你,有时候会偷偷哭,也不让我和你舅母听到。”
说起涵生,沈悦正好想起齐蕴的事。
隧道,“对了舅舅,我想年后带涵生回京中。”
梁有为诧异。
沈悦道,“齐蕴齐小将军的侄子想在年后送来王府幼儿园中照看,平远王正好送了齐小将军的人情给我。齐小将军的嫂子正好也姓沈,娘家是安州沈家的人,齐小将军是说,可以将涵生接回京中,然后以安州沈家远房子弟的名义送给你去启明学堂读书,不会同威徳侯府冲突,也不会被寻麻烦,所以,正想问问舅舅舅母的意思。”
沈悦口中的齐蕴小将军也好,安州沈家也好,还是启明学堂也好,都让梁有为生出些许错愕……
这其中任何一个的概念,只要在京中呆过的人,都再清楚不过。
尤其是启明学堂,那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学府,不少地方官吏挤破头都想把家中子弟往里送。
梁有为微微拢眉,“阿悦,这是好事,对涵生更是。涵生念书很好,有天赋,也有潜质,只是启明学堂的门道很高,不好进,若是能以安州沈家远房子弟的名义入学,对涵生大有裨益。”
听舅舅也这么说,沈悦心中似是舒了一口气。
也启颜。
梁有为又叹道,“启明学堂要求学生寄宿,涵生平日就很独立,不用担心涵生的起居照顾,对涵生来说是好事,休沐的时候,你们姐弟二人也可以照面,我和你舅母也不用担心你一人在京中。”
沈悦笑笑。
“糖葫芦要吗?”梁业正好拿了两串糖葫芦回来。
“要!”沈悦其实叹嘴。
梁业笑笑,递了手中一串给她,涵生也拿了一串。
许久都没在一处,这一趟散步,沈悦很开心,虽说是打着出来散步消食的名义,但其实又吃了不少回去,最后还有些撑。但是同舅舅,梁业和涵生一处,沈悦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临到街尾,舅舅带了沈涵生去买捏糖人。
沈悦同梁业一处。
梁业从袖中掏出一枚簪子,“送你的。”
沈悦接过,意外道,“腊梅簪子?”
梁业道,“你不一直喜欢腊梅簪子吗?我这次闯这么大的祸,拖累你了,你要是不收,我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沈悦笑笑,“那我收下了,谢谢表哥。”
梁业也笑笑。
只是夜风微凉,梁有为同沈涵生又离得远,梁业又缓缓敛了笑意,沉声道,“这次若不是我生事,就不会拖累我爹我娘,还有你和涵生。但威徳侯府仗势欺人,将人往死里逼,若是还让我遇到,我还会如此。只是让爹娘受委屈了,我亦断了仕途……”
沈悦轻声,“表哥……”
梁业又笑道,“阿悦,我会去从军!”
“从军?”沈悦意外。
梁业颔首,“是啊,威徳侯府在京中,我去旁的的地方从军,总奈何不了我!我想闯出自己的天地,不再拖累爹娘,这是我思虑很久想要走的路,再难,也想走……”
沈悦莞尔。
梁业也笑。
***
回到家中,庄氏已经搬出来整整一个小箱子那么多的东西来,就在沈悦房间中。
“舅母?”沈悦惊讶,仔细看来,都是衣裳,还是给她的衣裳……
庄氏温和道,“都是估摸着的你尺寸,找成衣铺子做的。年关了,总要添几件新衣才是,都是前一些日子才做好的,快过来试试……”
沈悦翻了翻,叹道,“颜色鲜艳。”
庄氏笑,“你一个小姑娘,总穿那么老气横秋做什么……”
沈悦也笑,从中挑了一件去屏风后更换,一面道,“这么多衣裳,回去一马车都装不下。”
分明是打趣话,庄氏笑道,“舅母没有女儿,就你一个外甥女,自然怕我们不在京中,你自己一人,忙起来的时候,连衣裳都顾不得做几身。”
“做了,只是没舅母会挑。”沈悦抹蜜。
庄氏也忍不住笑,正开口道,“你呀,在京中也别光顾着照顾孩子,京中若是遇到合适的年轻人,也同舅舅舅母说一声,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没个喜欢的人,才是……”
“有问题”三个字还未出口,庄氏就望着屏风后换了衣服走出来的沈悦愣住,忘了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