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应道,“我会多精力照看小七的。”
陶东洲遂又颔首,恰好已经踱步至彩虹跑道处,陶东洲驻足,“沈姑娘,还有一事。其实王爷此时支走慧妈妈,还有一个缘故……”
沈悦娥眉微蹙,询问般看向陶管家。
陶东洲捋了捋胡须,温声应道,“沈姑娘,今晨收到澜州来的书信,说四公子几日前从澜州贺家启程回王府了,应是十一月下旬就会抵京……”
六公子?
沈悦这几日光顾着照顾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个,还未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府中旁的孩子的事,所以对府中旁的孩子知晓的都不多。
只听说,府中旁的孩子要么都在亲戚家中,要么,年长一些孩子有的在军中历练,或在外求学,都不在王府中。
眼下,突然听陶管家说起四公子,沈悦些许怔忪。
一时对不上号来。
陶东洲似是心中清楚,便直接道,“四公子同七公子都是三房的孩子,也就是王爷三哥的孩子。”
小七的哥哥?
沈悦意外。
既然是小七的哥哥,那为什么……要支开慧妈妈?
不应当也同慧妈妈亲厚吗?
眼见沈悦意外,日后本也要寻机会说起的,眼下就是时机,陶东洲深吸一口气,“四公子和七公子并非是一个母亲所生。四公子的生母是澜州贺家之后,澜州贺家是南边有名的书香门第,贺夫人是三爷的原配。四公子幼时游船时落水,贺夫人为了救四公子……”
言及此处,陶东洲噤声。
沈悦也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陶东洲又道,“平远王府是国中的高门邸户,都多事情都需考量,这些考量也都同朝中息息相关。贺夫人过世后,因为朝中局势的缘故,也因为四公子需要人照顾,先王爷让三爷续玄。所以,后来的三夫人杨氏才是七公子的母亲,府中再称的三夫人,其实都是指七公子的母亲杨夫人。慧妈妈是杨夫人的乳娘。”
不是同一个母亲,又是这样的家世……
沈悦遂又想起先前陶管家说的,王爷还有旁的缘故,要支开慧妈妈……
陶东洲果真道,“王爷是怕,慧妈妈会偏爱七公子一些……”
陶东洲说得极其隐晦,沈悦心中已然明了。
陶东洲心中有惯来有分寸,关于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只是关于四公子的事,尚需说明,“四公子单名一个泉字,名字是先王爷取的。一年前,贺夫人的兄长曾来过王府一趟,说贺家老祖宗早前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就惦记着自己这个外孙,便让贺夫人的兄长来了趟京中,同王爷陈情,说想接四公子去澜州呆一段时日,以慰想念。贺家老祖宗年事已高,辈分又在,王爷没有拒绝,所以四公子去澜州有一年时间了,眼下回来,应当有五岁半了……”
五岁半,那就是比小五还要大上半岁左右。
陶东洲又道,“小孩子心中有对比,再加上四公子要年长一些,也更记事一些,所以,四公子心中并不怎么喜欢七公子,言语上也多有相向……”
沈悦眸间诧异。
陶东洲淡淡道,“四公子离府一年,许多事情应当都淡了,王爷是希望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兄弟少些隔阂,所以,慧妈妈会暂时支开,沈姑娘心中知晓便是,今日我说的这番话,勿再同旁人说起。”
沈悦颔首,“好。”
……
眼见开园时辰渐近,四公子和慧妈妈的事也都交待清楚,陶东洲便没有在幼儿园中久待。
沈悦送陶管家的时候,正好远远见春雨领了小七来。
小七总是最早,也是时间观念最强的一个。
这次,不待沈悦开口,小七便笑,“阿悦早上好。”
这是昨日入园时,沈悦同他招呼的话。
沈悦笑了笑,半蹲下,也同他认真问候,“小七早上好,我们晨检吧。”
小七忙不迭点头。
这次,提前让春雨将书包递给他。
春雨照做。
沈悦例行检查额温,喉咙,双手,指甲,而后,才请少艾领了小七先去教室中等候。
看着小七背影,沈悦又忽得想起方才陶管家说的那番话,恰好春雨上前,朝她福了福身,“沈姑娘,昨夜回去,七公子临睡前又想了一次慧妈妈,奴婢将沈姑娘画的那幅慧妈妈的图拿出来给七公子,七公子抱着便入睡,没有像前天晚上一样大哭一起……”
沈悦莞尔,“这样就好,因为平日慧妈妈照顾的时间会多一些,小七的依赖感也会更强,前面几日可以都按照这样的方法来,再隔几日,可以尝试不再用那张画像,而是你多陪陪他说话。因为这几日,他已经养成睡前由你安抚的习惯,这个过程,会慢慢建立新的安全感,需要持之以恒。”
春雨点头,“奴婢知晓了。”
春雨言罢,又听到幼儿园前的脚步声传来,今日,小五和桃桃凑一处来了。
沈悦上前,“小五早上好,桃桃早上好。”
两人各自由身边的平妈妈和碧桃牵着,却都朗声应道,“阿悦早上好。”
***
大军行至明镇驻扎。
明镇离京中便已有些距离了,黄昏前后放出来的信鸽,已经不一定能在夜间赶到军中。
又尤其是,今日大雨。
卓远看了看手中的剿匪文书,又转眸看向驿馆外,冬雨阴冷,却似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卓远越发有些看不进手中的文书,转而翻出前一日沈悦写的纸笺,复又看了遍,好似府中几个祖宗就在他身边一般,卓远才起身入睡。
明镇紧邻皮州。
他在皮州还有事要做……
***
等到晨间,冬雨停了。
副将来敲门,“王爷,军中的信鸽到了。”
卓远“嗖”得一声坐起来。
副将仿佛才说完,就见门忽然打开,卓远就立在门前,副将吓一跳,卓远瞪他,他赶紧将手中的纸笺递给卓远,而后拱手离开。
王爷早前吩咐过,大军尽量慢行,腊月初八前后到洪州就行。
想要卡在这个时间点到洪州,就得龟速。
譬如,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走。
眼下,按照侯爷的吩咐,这一路都在买锅碗瓢盆,行军路上带着这些东西,自然就走得更慢,也就更合情合理。
驿馆中,卓远拆信。
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还未看内容,卓远嘴角微微扬起。
——今日桃桃带了玉米清之来幼儿园,被小五不小心摔坏,桃桃哭了许久。后来三个宝宝一起想办法,重新做了一个玉米清之。小七用绸子加了大红色披风,小五粘了树枝是说你的佩刀,三个宝贝都说很像你,都很喜欢,现在玉米清之留在教室里陪伴孩子们。
卓远轻嗤,玉米清之……
卓远一面笑,一面打开另一页纸笺。
——今日主题分享讨论是认识蔬菜,宝宝们每人都仔细观察了菠菜,也包含用手触摸感受,用鼻子闻,最后分工清洗了菠菜。在葱青帮助下,午餐前,各自煮了自己清洗好的菠菜,午饭时一起食用,宝宝们锻炼了动手能力,也为第一次下厨开心,菠菜没有剩下。
卓远目光在最后一句的时候,会心笑意,但手已经控制不住去拆下一个。
——晨间户外活动为综合活动区,小七带着小五钻了很久树洞,桃桃害怕树洞,滑了很久滑滑梯。下午户外课程为体能训练,卓夜领着宝宝们在彩虹跑道上跑步,做运动。孩子们都很喜欢,撵着卓夜满跑道跑,起到了锻炼效果。小五的体能最好,桃桃中等,小七还需锻炼,循序渐进,小七答应卓夜下次多加二十个下蹲。
卓远笑出声来。
这些信笺的顺序都已打乱,再拆开一个时又回到了午睡起床时候。
——宝宝们的想象力无穷,今日发明了穿衣服就是“裤子吃腿,衣服吃手”的口诀,因为桃桃被“衣领吃头”吓哭,小五和小七去掉了这句。三人乐此不疲玩此口诀,相互念口诀,相互笑,玩了半个时辰。
卓远轻笑,但不知不觉之间,纸笺又只剩了最后一个。
卓远想立即拆开,又忽得有些舍不得,指尖微微滞了滞。
拆开的时候,只见两句话。
——由玉米清之引出的衍生话题讨论,舅舅或六叔在我心中是什么模样?三人都画了画,信鸽不便寄送,已请陶管家走驿站送来,敬请期待。
画的他?卓远意外。
但意外中,又莫名期许。
——已同家人书信,腊月初会告假去单城,连夜兼程,需请几日假期。如此,年关时会留王府,届时同府中宝宝们一起过新年,知悉。
留王府过新年?
卓远愣了愣,既而眸间微暖。
他原本是担心几个祖宗在府中,但沈悦,似是永远拎得清……
卓远微微笑了笑。
还剩最后一个纸笺,应当不是同沈悦一处的。
——二公子已从军中启程回京。
卓远脸上失了笑意,淡淡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