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连恒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有些恼怒地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年。
他许久都没有像这样狼狈过了,今天居然因为一个发朽的老头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受了这么重的伤。
想起刚才的打斗,燕连恒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在江湖、朝廷混迹那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如此诡异的招式。如果最后没有逼迫那个孩子停手,他恐怕会被打得半死不残。
等等……那个孩子。燕连恒的目光再次落到芒种身上,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孩子最后撑到了第十六招,刚才那个老头也不过如此。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内力,足以和一个行走江湖几十年的人相比?
燕连恒心里颤了一下,意识到这孩子的与众不同。他很庆幸杀了这孩子,否则与其为敌,后患无穷。
唯一可惜的是这孩子不能为他所用。燕连恒是个爱才之人,这样有天赋的人很难找到。多加以培养,前途无量。
燕连恒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恢复一贯有的形象,转身向门外走去。他觉得有些晦气,自从到了这祁城开始,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波动,燕连恒警惕地转过头,看见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少年,抬起了右手。
虚空中出现一团白光,白光包裹着一片白色的羽毛,就像是某种鸟兽的羽毛,落到少年摊开的手掌。
羽毛和少年接触的瞬间,以少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一圈涟漪。他的头依然是低垂着的,但燕连恒感觉他浑身的气势变了。
风。
明明没有起风,但燕连恒似乎闻到了风的气息,听到了风的声音。
他的眼皮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向四肢蔓延。
芒种站了起来,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他像是没有看到燕连恒一般,淡定自如地拔掉了手腕上的暗器“琉云,又抽出膝盖上的两支,似乎丝毫没有感到疼痛。
芒种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用呈现白色的诡谲瞳孔注视着燕连恒,笑着说:“这套刀法名为‘闻龙烈诉·十七斩’。你知道它最后会导致什么吗?”
芒种像是变了一个人,温雅而又威严,压迫感十足。白色羽毛在他手中闪过一道光,形成一把白色长刀。
燕连恒下意识摇头,忽然有了一种逃离的冲动。
他的内心怯弱起来,在面对这个年龄不及他一半的少年。这是一种不应该出现的状况,他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过了。
芒种抬手,刀尖在燕连恒的额头上刻下一道血痕,依然微笑道:“最后一斩,叠加。”
本该被抽尽内力的芒种完成了“闻龙烈诉·十七斩”最后一刀,燕连恒惨叫一声,口鼻中涌出鲜血。他只听到了崩裂的声音——那是横陈在他身体上的几道伤痕扩大的声音。
“还有什么话么?”芒种举起刀,不紧不慢地问。前一刻他还是猎物,这一刻他成为了猎人。
“你不是那小子……你是谁?”燕连恒声音嘶哑着问。
“我曾经是神的王座,在那位神寂息后,我来到了人界。在人界,人们喜欢称我为‘风主’。”芒种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寂息:对神死去的尊敬表达。)
居然与鬼神有关,怪说不得他会输……但力量也并不算强大吧,否则就是直接杀了他而不是用人类的招式。
燕连恒浑身鲜血,靠在墙边大口喘息,眼神阴毒地盯着芒种。他扬起袖子,一个黑色的东西向芒种飞去。
芒种侧身躲开,黑色的东西打中地上管淮烈的尸体。
燕连恒的脸色没那么紧张了,他奇怪地笑了一声。
这时,地上有什么东西,抓住芒种的脚。芒种转头,看见已经死去的管淮烈趴在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脚。
“弗爇?”芒种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人界居然会有人如此熟练地使用弗爇。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用刀尖点在管淮烈的额头上。
管淮烈的身体重新倒回地上,一团黑色的雾气浮在他的身体上,芒种想起燕连恒,再看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跑了?算了……我的力量也没多少了。”芒种叹了一口气,白色长刀在他手中又变成了一片羽毛,“不愧是人界的佼佼者啊,受了这种程度的伤都还能跑掉……”
他抬起手,羽毛飞起,从窗户飘向夜空。
“以羽为证,召托故友。”
与此同时,向着这个方向赶来的白衣少年停住脚步,伸手接住向他飘来的羽毛。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狼狈不堪,浑身是血的男人向他走来。
“大人?”少年如玉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燕连恒眼神阴沉沉的,拖着腿一步一步向前,道:“钦月,去杀了那个孩子。”
“是他伤了大人?”
燕连恒冷厉地瞥了他一眼,说:“万事小心,他不简单。我必须要回奂城了。”
“是。”少年微微低头。
白衣温儒的少年走进那家被破坏地有些不堪入目的店铺,芒种靠坐在墙边,四周是散落的刀剑。
芒种看见少年进来时,眼神一凛,从身边抓起一把剑。他竭力想表现出自己无事的样子,但染血的衣服和颤抖的手显示出他并不好。
少年微笑道:“你不要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悦耳动听,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