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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2 / 2)

十二官再仗义再刚烈,终究不敌权势之威,到底是败了。

(五)

五官大闹怡红院,袭人忙上来拉劝,而晴雯却一边阻止说:“别管他们,让他们闹去,看怎么开交。如今乱为王了,什么你也来打,我也来打,都这样起来还了得呢!”另一面却早遣了春燕儿去回探春。

这是晴雯的不厚道处,看戏不嫌事儿大,且全然不体谅探春之苦——对照平儿判冤决狱免伤探春脸面一事,可见性格不成熟处。

探春与尤氏、李纨等一起走来,看到母亲不成体统地跟一帮子二等小丫头打成一团,自是丢脸。问起原故,赵姨娘偏又说不清楚,更是令人难堪;尤李二人只管噤喝小丫头,一声不言语,分明都在看探春笑话。

那探春当众不得发作,只叹气道:“姨娘也太肯动气了。”且随便指个理由把赵姨娘叫走,也是给她台阶下。

赵姨娘出来,犹自说长说短,探春教训道:“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意儿,喜欢呢,和他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便他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他去责罚,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你瞧周姨娘,怎不见人欺他,他也不寻人去。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别听那些混帐人的调唆,没的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作粗活。心里有二十分的气,也忍耐这几天,等太太回来自然料理。”

——先说道理,再拿周姨娘比较,最后劝诫“别听那些混帐人的调唆”,“忍耐这几天,等太太回来自然料理”。讲事实,摆道理,举例证,这探春做议论文的手法实在很高,难怪说得赵姨娘闭口无言,只得回房去了。

探春便又向尤李二人说:“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

——判定是别人调唆,大抵是因为赵姨娘一五一十说不清时,多少也提到些藕官烧纸之类杂七杂八的事,一听可知是众人口舌撺掇了出头笨鸟来。因此探春命人调查调唆之人,众媳妇含糊以对,探春气渐渐平服。偏艾官悄悄来回说是夏婆子调唆了赵姨娘,这本是真相,然而探春却“不肯据此为实”。

这其实是一种婉转的说法,并非探春不相信艾官,而是不愿意再查下去,她只是用查找幕后长舌妇的命令来警示众媳妇婆子,别再撺掇母亲闹事,却并不愿意真的要个答案,再把这事继续张扬开来。

可怜探春,三把火之后,并未再见更多行措,便是因为有个不争气的娘,让她再好强也争不回脸面,没脸再在下人面前抖威风,只得渐渐沉默下来。

都说英雄不论出身,谁信?

柳五儿与钱槐

柳五儿在书中出场并不多,始见于第六十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玫瑰露引出茯苓霜》。

因芳官往厨房传话,遂带出管厨房的柳氏母女:

“原来这柳家的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鸳皆类。因他排行第五,便叫他是五儿。因素有弱疾,故没得差。近因柳家的见宝玉房中的丫鬟差轻人多,且又闻得宝玉将来都要放他们,故如今要送他到那里应名儿。正无头路,可巧这柳家的是梨香院的差役,他最小意殷勤,伏侍得芳官一干人比别的干娘还好。芳官等亦待他们极好,如今便和芳官说了,央芳官去与宝玉说。宝玉虽是依允,只是近日病着,又见事多,尚未说得。”

比肩于平、袭、紫、鸳,这考语可谓高矣,可见貌美如花,只是生得弱——这正是娇花映水,弱柳拂风,岂非黛玉乎?

这位薄命的黛玉替身儿最大愿望是能进怡红院做丫鬟:“一则给我妈争口气,也不枉养我一场;二则添了月钱,家里又从容些;三则我的心开一开,只怕这病就好了。便是请大夫吃药,也省了家里的钱。”

一番话,写出个柔弱多病而善良孝顺有主见的女孩儿。

说柳五儿有主见,还因为她的执意拒婚。

后文写芳官送玫瑰露与五儿,柳婶子分了一半给自己侄儿,恰遇着钱槐:

“有一小伙叫唤钱槐者,乃系赵姨娘之内侄。他父母现在库上管账,他本身又派跟贾环上学。因他有些钱势,尚未娶亲,素日看上了柳家的五儿标致,和父母说了,欲娶他为妻。也曾央中保媒人再四求告。柳家父母却也情愿,争奈五儿执意不从,虽未明言,却行止中已带出,父母未敢应允。近日又想往园内去,越发将此事丢开,只等三五年后放出来,自向外边择婿了。钱家见他如此,也就罢了。怎奈钱槐不得五儿,心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

竟然又关着赵姨娘的事?!刚刚儿的芳官因茉莉粉跟赵姨娘闹了一场,紧接着就冒出来一个赵氏内侄,还是对五儿久有垂涎之意,“发恨定要弄取成配”的。

贾赦向鸳鸯逼婚时曾说过:“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

这柳五儿的计划,正是要到怡红院应个名头,等将来放出来还了自由身,“自向外边择婿”,做个正头夫妻,好过嫁与钱槐,两口儿做奴才,将来再为贾府生下小奴才来;而钱槐的心理,也正如贾赦被鸳鸯拒婚时的“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

鸳鸯已是发了誓终身不嫁的,而柳五儿既然不肯落入钱槐魔掌,又会如何结局呢?

芳官与赵姨娘对立已经是写明了的文章,怡红院正是赵氏积恨之地,而柳家既与芳官、晴雯等人亲近,五儿又因巴望着要进怡红院而拒婚,自然更加剧赵姨娘、钱槐等人对怡红院的仇恨。

但是这里又有一个死结:赵姨娘姓赵,她的内侄却姓钱,怎么算?

所谓侄子,应是赵姨娘兄弟的儿子,而赵姨娘的兄弟在文中只提到一个赵国基,职务和钱槐一样,是跟贾环上学的,并非“在库上管账”,可见另有其人。

然而赵姨娘会有个姓钱的兄弟吗?或是赵姨娘的姐妹嫁了姓钱的,生了儿子叫钱槐?可是那样,钱槐应该是赵姨娘的“外甥”而非“侄子”。古时男人管自己的老婆叫“内子”,老婆的兄弟叫“内兄”或者“内弟”,而老婆的侄子或外甥就叫作“内侄”或“内甥”。然而赵姨娘的“内侄”,却是从何算起呢?难道从贾政这头算?

这当然不可能,因为贾政的子侄只能跟王夫人攀亲戚,怎么也算不到赵姨娘头上来。

这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就是赵姨娘在赵国基之外另有个兄弟,入赘到钱家,生了儿子叫钱槐。这样,“侄子”的关系就成立了。

至于为什么会“入赘”呢?自然是因为钱家比赵家体面些。虽然都是奴才,然而“钱”家却是在库上管账的,相当于赖大、林之孝的身份;而赵家却只是低等奴才,赵国基仗着姐姐赵姨娘做了妾侍,也只升到跟贾环上学的职级上,跟侄子钱槐同位次,可见出身之低。

这让我们想起第八回的一次管家点名来:

“可巧银库房的总领名唤吴新登与仓上的头目名戴良,还有几个管事的头目,共有七个人,从帐房里出来,一见了宝玉,赶来都一齐垂手站住。独有一个买办名唤钱华,因他多日未见宝玉,忙上来打千儿请安,宝玉忙含笑携他起来。”

买办钱华,正是书中惟一出现过的姓钱的高级奴才,既然是买办,可见油水之丰,势力之大,可能比赖大、林之孝更有实权。倘若赵姨娘兄弟娶的就是钱华的姐妹,那么显然是高攀了,入赘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而生下的儿子,自然也就姓钱了。同时,也正因为钱槐的父亲入赘到买办钱华之家,才会有机会升职,去库上管账。

第八回中钱华的名字是跟吴新登等人同时出现的,而他们一行人又正“从账房里出来”,而钱槐的父母又正是管账的,可见彼此都熟悉。吴新登如果与钱槐父母相熟,自然也和赵姨娘是一派,也就不难理解吴新登媳妇为什么会“欺幼主”“蓄险心”,调唆赵姨娘去索讨那四十两银子了。

一个银库房总领、一个买办、一个管账,彼此身份都相当,且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可想而知,将来贾府事败,吴新登、钱华、钱槐、赵姨娘甚至戴良这些人,只怕都是要趁机作乱,亏空公款的。

钱槐之名,在书中这是惟一一次出现,后来借王夫人之口轻描淡写地说五儿已经死了,然而死因却没说明,钱槐也不见再出现,似乎来无影去无踪,这句“发恨弄取成配”也没了下文。然而将来事败,这些刁奴沆瀣一气,都是要上场跳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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