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说着说着便伤心起来：“男人们在外面勾心斗角，明刀暗剑，哪知道我们女人在家里也这么辛苦。献之这孩子得罪了太子殿下，如今连你爹也不敢和他多说半句话。他不在京里的时候，我还敢把泠儿接回来住几天，他这一回来，我怕是以后都难见到泠儿了。同在一个城里住着，两家只隔着一两里的路，却和天涯海角似的。”她语音有些哽咽，“这倒也罢了，要是……太子殿下登了位，献之那孩子还不知得个什么下场，泠儿跟着他，哪里还能落到好。”
杜夫人拉住杜若的手道：“若儿，我知道你折腾了这么一回，心里多少会怨恨我，只偏着自己生的那两个，把你嫁到了那样的人家。可如今你再比比泠儿，你比她强呢。你不过是和离了，过些日子再挑个合意的嫁过去，依旧过日子。你是杜家的女儿，谁敢挑以前的那些刺儿。可泠儿呢，眼看着献之那孩子自寻死路，她也只能跟着一起死，我和你爹眼睁睁的瞧着，救也救不回来。这心里一日一日就像刀割着似的……”
说到这里，杜夫人用绢帕捂着嘴，低低的呜咽了起来。
好在屋里除了她们母女也无旁人，杜若吓了一跳，忙起身走到杜夫人的身边，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道：“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二姐夫那么一个聪明的人，哪至于一头往死路上撞呢。^^君子堂^^柳暗花明必有转寰的。”她说着，瞧见杜夫人的鬓边竟然星星点点有了几丝白发，不由得心中一动。世家门第。饮食调养都是一等一地，杜夫人也不过刚过四旬，若不是操心忧虑，何至于这年纪就早生华发。
“他聪明？”杜夫人擦了擦眼角，冷笑道，“他要是真聪明就不会掺和到这件事里头来。朝奉郎难道就只他一个不成？别人都知道装病躲懒，寻着种种理由不出面，就只他，说让去。连个不字都没说，干净利落脆的应了。你爹当时恨不得上去甩他两巴掌。问他知不知道林家老二和他是连襟，自家人朝自家人心口戳刀子，他也狠得心下手。”
杜若沉默了下来，心想，杨献之虽说是世家出身，可他家早就败落了，如今只靠他一个人挑起整个家族。杨献之知道皇上要用他。却又不想他和京中世家多有牵挂，就算这次躲了过去，难保还有下次。天心难测，在他看来，与其挑战皇上的耐心。倒不如自己先把自己撕掳开来，一次分个干净。只是他下手太狠。剥皮带血，一圈子的人都被他伤了。
她又回想起杨献之的一言一行，温文有礼的，处处都先为别人考虑，颇有君子之风。\\\J\\\但若细细看他，虽是在温柔含笑，眼神里却没多少暖意。淡淡的，没有温度。
杜若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那也是个心如铁石的男人呢。
杜夫人呜咽了几声，自己便先忍住了，把绢帕在眼角按了按，勉强笑道：“看我。真是不中用了。你刚回来。我怎么说和你说这个来。你这一路过来，也累了吧。身子虽说比以前好些。也经不起这一路的折腾，赶紧回去歇歇去。还是你原来那院子，金儿、玉儿两个丫头今年春天放出去嫁人了，我另挑了两个小丫头给你使。你只管安心住着，别胡思乱想，外面地事再难也还有我顶着呢。”
杜若应了，起身告退。
出了门，便见秋荷眼观鼻、鼻观心，默然立在屋外。听到她的脚步声，才低头小步过来，轻声道：“小姐，可是要回咱们的院子？”
杜若点了点头：“还是以前住的地方。”秋荷应了，扶着杜若慢慢向西院走去。
虽说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可杜家这座宅子却没多少变化，夏日树木葱荫，花草繁盛，几处枝繁叶茂的所在凉风阵阵，很是舒适。往来的内院丫头仆妇有认得杜若的，便施礼问好，然后退到边上去，刚进府的小丫头见她衣饰精致，也不敢造次，低眉顺眼地立在路边等她慢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