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突然抬头打断道:“敢问掌柜,那油纸伞用的是什么纸?”
掌柜的一愣,“油纸伞油纸伞,自然是用油纸。”
“不是,我是说在上油之前,用的是什么纸?”她也是听掌柜的说扇面才想起来,那伞面的纸不是更硬,而且还能作画。
掌柜的虽不解,还是回道:“皮棉纸。”
玉格笑道:“那我就要皮棉纸。”
掌柜的听她如此说,又笑了,“皮棉纸可多着呢,那宣纸就是皮棉纸,我方才说的开化纸和高丽纸也都是皮棉纸,除了这些外,还有单宣、夹宣、二层夹、三层夹等,还有按产地划分的河南棉纸、贵州棉纸、迁安棉纸等,好几十种呢。”
张满仓瞪着眼,已经听晕了。
玉格的眉头皱起,才刚生出的高兴散了,也差不多要听迷糊了,“我就要普通的,能满足我提的那三条的,您拿便宜的给我瞧瞧就是。”
掌柜的道:“听这么会儿,我虽不知小少爷要这样的纸做什么,但也听出了些门道儿,小少爷稍等,我给您瞧瞧库笺纸。”
掌柜的取出二尺见方一黄一白两种颜色的纸张,“这就是库笺纸,有黄和白两种颜色,纸质有厚薄两种,我给您拿的是厚的,这种纸常用来装订书皮,大户人家也有拿来做杂用的,比如用它包裹一些物件,这纸韧性极强,当然也可以用作书写,有人用它来誊写佛经,用五彩套写,写出来也颇为雅致美观。”3
玉格上手摸了摸,又拿起一张抖了抖,对它的质感和硬度还算满意,只是还是有些偏软。
“这个可以,还有没有别的?”
瞧见玉格终于点头,掌柜的心里有了谱,在推荐起来就便宜多了。
“还有十刀头,这是重单宣,厚度很不错,是可以用来衬托册页和绫的,还有……”3
最后,玉格在一大堆纸里头迷失了……
玉格苦笑着抬头,冲掌柜的道:“我得承认,您店里的纸品确实是极齐全的。”
库笺纸和素面纸、矾面纸都算符合她的要求,除此之外还有洒金、泥金、冷金、浑金、屑金、雨金、片金、银笺和色纸,这些除了价格贵外,更符合她想做的用途。
其实这里头好些纸品,她之前也瞧过,不过与此时拿出的这些厚薄度却是不同的,此时拿出来的这些都是用两三层或是四五层,甚至六七层纸粘合而成,于是乎在厚度和硬度上都满足了玉格的要求。
但是这价格啊,也跟着翻了好几番。
玉格笑着叹气摇头。
掌柜的却听得极高兴,“论价格的话,还是库笺纸最合适,不过我瞧小少爷更喜欢素面纸?其实纸品和笔墨一样,得用好的东西,才能有好心情作出好字画。”
见玉格犹豫不定,掌柜的接着道:“我觉着您买大量的便宜的纸,倒不如花同样的钱,买些好纸,千金难买心头好不是?”
玉格笑着瞧着掌柜,这掌柜不愧是能支撑起这么大家店铺的掌柜,对纸品娴熟不说,这谈买卖的套路技巧也一环套着一环。
她一早就说了要价钱便宜些的,偏偏他从库笺纸开始引,一个接着一个的,竟连洒金纸这样金贵的纸品都说出来了,也把她的底线一步步拔高了。
玉格道:“其实我想要库笺纸和素面纸,洒金、泥金、冷金、浑金、屑金、雨金、片金、银笺和色纸这些也都要一些。”
掌柜脸上的笑纹深深的陷了进去,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大主顾,于是主动道:“小少爷若是要得多,价钱上咱们也好商量。”
张满仓的神经紧绷起来,那什么金呀银的纸竟要二十文一尺!又不是真的金银,怎么比布还贵呢!
此时,张满仓万分后悔自己的多嘴,看掌柜的眼神,也像是看什么诱哄小孩的骗子奸商。
与之相反,掌柜的瞧张满仓却是带着些感谢的笑意的。
直把张满仓瞧得满心懊恼,偏又不敢再插嘴。
玉格冲掌柜的施礼笑道:“还没请教掌柜的尊姓大名?”
“鄙姓郝,名万里。”掌柜的笑着回了话,伸手引着玉格往里走,“咱们里面坐着慢慢说话。”
玉格笑着点点头,大生意是要坐下来慢慢谈的。
小半个时辰后,张满仓抱着一大叠各样纸品,一言不发的跟在玉格身后出了店铺大门。
直到走回棺材胡同,张满仓都没说一个字。
玉格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玉格以为他是为她制止他回应郝掌柜的事,笑道:“你也觉得我太没脾气了?不是我没脾气,而是,嗯,咱们没有什么凭仗依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间,法律也是不能给人公平的。
张满仓摇头,又点头,“不,不是为这个,我就是有些后悔自己多话,玉格少爷,咱们没亏吧?”
“亏没亏的……”玉格伸手划过各色纸品,抬头笑道:“亏应该不至于,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嗯,得想办法试一试。”
能多挣一点就尽量多挣一点,这一点她得向郝掌柜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