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从舟最窘困的时候,也是真的没钱。
徐女士对他有极强的控制欲,把他当成提线木偶,唯恐他翅膀硬了真的从笼子里飞出去。至于他父亲,则是个更为自私冷漠的男人,说一不二。只需要听话的傀儡,不需要长进的儿子。
江从舟三四年的心血,在他父亲看来并不算什么,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毁掉。
工作室从办公楼里清空时,江从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待在仿佛被洗劫一空杂乱无章的办公室里,坐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下巴周围冒出了青色胡茬,是狼狈的,也是十分落魄的。
发完赔偿金后,卡里的积蓄所剩无几。
江从舟回家收拾行李时,徐女士站在楼梯口,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红唇轻启,嗓眼里吐出来的字眼刺耳:“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
这种话,江从舟已经听过很多次,他面无表情提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徐女士被他转头就走的动作所激怒,披头散发追了上来,狠狠拽住他的胳膊,嘴里是一些恶毒的诅咒。
“你去死吧。”
“你怎么这么没用?外头那几个贱种都比你会讨你父亲欢心。”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被毁掉一生。”
江从舟眼神冷淡看着歇斯底里发疯的她,等到她的情绪逐渐稳定,轻轻推开了她的胳膊,笑了声:“很遗憾,如果没有意外,我大概还有几十年的寿命。”
他看着这栋没有丝毫人气的房子,心里没什么感觉,“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江从舟花了很长的时间重新站起来,没日没夜的工作。
写不完的策划案,不得不去的应酬酒局。每天都被迫喝酒喝到吐,导致现在他闻到酒味,都犯恶心。
这些槐星都不知道,她揪着手指头,“我以为你一直都很有钱。”
她扭过脸,望着地面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抿了抿唇说:“你以后不要给我转那么多钱了,不用打肿脸充胖子,我不会嘲笑你。”
江从舟的唇角往上弯了弯,他压着笑意,“小星星,原来这么体贴。”
槐星知道没钱的滋味很不好受,她郑重点头:“我花不了什么钱,你给我也是浪费。”
江从舟扯起几声轻笑,笑声从胸腔缓缓蔓延,低沉又有磁性,“攒起来当私房钱。”
“也行吧。”
大不了以后还给他。
她也不知道江从舟日子过得这么清贫!
不是老板吗!
不过,槐星在听见江从舟说戒指是她借钱买的,心里其实不生气。
借钱也要给她买戒指,他还是……有那么点良心的。
月色沉寂,一时安静。
槐星看着他眉心里的倦意,迟疑片刻说:“你以后不要那么拼命了,钱是赚不完的。”
江从舟难得放松,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不行啊。”
槐星仰着头,满脸疑惑看着他。
江从舟懒洋洋靠着栏杆,长腿交叠,姿态懒散,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努力赚钱怎么养你?”
槐星抠着手指头玩,飘忽的眼神不大自然:“我又不要你养。”
江从舟笑笑:“我得为我们星星的私房钱添砖加瓦。”
槐星心里感觉怪异,冒起来的泡泡甜滋滋又酸不拉几。
其实一直以来,江从舟对她都不差,温柔体贴,有求必应,但是这种好,不像是对爱人,而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
槐星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认真地说:“也好,以后拿来当嫁妆。”
花他的钱,找几个年轻帅气的小白脸。左拥右抱,每天换一个。
空气安静的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头顶的晚风掠过树桠枝叶,吹动发梢。
男人侧眸朝她望去,少女坐在路旁的台阶上,双手托腮,脸颊微鼓,微微泛红,一板一眼的表情很认真。
江从舟垂眸,神情融于夜色之中,看不清喜怒,他低声问:“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吗?”
槐星低着头,“嗯。”
江从舟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槐星闻到一阵清冽的冷香,味道很淡。
沉默良久之后,江从舟说:“我现在还是你的丈夫,明白吗?”
槐星不明所以,江从舟看着她疑惑的目光,在无奈中苦笑了声,忍下心里千百种滋味,耐着性子和她慢慢说:“我脾气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不是很想听,她有多喜欢那个男人。
槐星似懂非懂点点头,“我知道的。”
江从舟还会爆粗打架呢。
不过他很聪明,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槐星记得江从舟高中被通报记过了有三次,有一回性质很严重,他将楼下高二的学弟给揍了一顿,在学校门口将人拦下来,带头恐吓。
高颜和她说,似乎是因为那名学弟很猥琐的跟踪了乔向晚一段时间。
高颜消息灵通,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乔向晚家住同一个方向,这几个月,都是江从舟骑车送她回家。”
槐星萎靡不振趴在桌子上,摆弄手里的圆珠笔,“哦。”
高颜继续说:“九班的班主任每天都要拖堂,也亏得江从舟有这个耐心在教室门口多等半个小时。”
槐星还是:“哦。”
高颜又八卦了几句,见她没什么兴趣,也就懒得再说。
槐星渐渐回神,又重复了遍:“我知道你脾气没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