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在龙山之战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笼罩了全身,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敌军的骑射能伤得到身后的铁骑,可这种感觉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看到,赵云也亲自开弓,平素的微笑荡然无存。透过烟尘,庞德能清楚的看到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身后的铜墙铁壁!
那眼神,仿佛呼啸而来的不是跑发了性的战马;不是交叠如钢铁的荆棘;不是热血沸腾下择人而噬的野兽;不是高速推进的墙壁……而是送上门的猎物!
“风!”赵云暴喝出声!
此时两边只剩下了最后百步的距离。两百张弯弓齐振。同样数量的羽箭带起尖啸,扑面而来!再过片刻,另外两百支羽箭被仰天射出,一场毫不停息的箭雨落下,把庞德和他的铁骑彻底覆盖进去。
箭雨,不,或许应该称之为箭岚!转眼间便跨了百步的空间。到了眼前的箭岚,如狂风,如怒涛,无可躲避。无可阻挡!
庞德奋力招架,可心却越来越冷,因为身遭传来的,不单是情理之中的金属碰撞声,还有大量利刃入体的‘噗!噗!’声——铁甲。竟然被射穿了!
好容易挡过第一轮箭雨,庞德抽空左右顾盼,发现冲在最前面,由上百铁骑组成的阵列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了,至少有五十骑栽落马下。人马身上都插满了羽箭,尸体堆成了一座山丘。
后军却毫无察觉,中军传来的号角声依然一阵急过一阵,拼命促战。
实际上,现在冲势已成,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后军的铁骑没有受到同袍尸体的困扰,也没被箭岚吓住,眼睛直盯着前方,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冲上来,冲锋的势头越来越猛!
这股大潮不是庞德能挡得住的,他顾不上分析敌人的弓到底有什么古怪,也顾不上思考新的策略,只能顺应潮流往前冲,希望能尽快越过这最后的几十步距离。
然而,对面又传出了新的指令,直接断送了他最后的希望。
“转!”刚进行过一轮杀戮的骑射手们收弓俯身的同时,拨转了马头,斜向跑了出去,把位置留给了身后的同袍。
“望!”
“盈!”
“风!”
号令声声中,箭岚一阵一阵地投射出去,越来越多的铁骑栽落战马。现在不光是庞德,连在后面观战的曹操也发现古怪了,骑射手用的弓箭,不是一般的弓箭,而是能射穿铁甲,匪夷所思的利器!
面对这样的力气,虎骑依然展现除了令人惊惧的斗志,他们无一人后退,奋勇前冲,想依靠勇气越过这道人为的天堑。可任由他们如何催动战马,这短短的几十步距离都仿佛是咫尺天涯一般,怎么都越不过去。
不是他们跑得慢,而是敌人的变阵太快了!
完成一轮射击的骑兵直接向斜刺里抛开,就像是展开的莲花似的,花瓣一层层由里向外的绽放开去,中心的花蕊却迟迟不肯露出真容。
前排跑开,后排齐射,距离缩短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伤亡的速度,只是数息工夫,庞德便痛苦的发现,随自己南下的二百好兄弟,已经死的一个不剩了。
这不奇怪,就算是庞德自己,身上也插了四五支雕翎,虽然无一射中要害,但入肉却都极深。若非庞德仗着过人的武艺避开要害,他现在也应该是遍地尸体中的一员了。
“啊!”他握住了一支射在大腿上的箭,大吼一声,奋力将其拔出。
鲜血狂涌,庞德却看都不看一眼,腿上的伤,影响不到他的战力,但若不看看敌军的箭到底有什么古怪,他真是死都没法瞑目。
这种箭比普通羽箭略长,箭尖呈黑蓝色,冷森森的令人想起某种动物的牙。庞德感觉此箭远比自己平常用的箭沉重,而且箭杆都用油浸过,又韧又滑。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箭头是四棱型的,每条棱两侧都刻有极深的沟槽。
破甲锥!
一个名词浮现在脑海中,庞德满腔悲愤。
破甲箭不是新鲜东西,但此物制造不易,根本没办法在战场上大规模应用。一点不夸张的说,用此物杀人,和用金银砸人的耗费几乎等同。
还有青州军用的那弓,不用抵近观察,庞德也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弓,恐怕是某种特制的强弓,否则射程和劲道不可能这么强!
再一次的,自己败在了青州的豪阔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且伤亡惨重的冲锋终于结束了,但庞德却心如死灰,因为一直到最后,虎骑也只追上了零零落落的十几骑,大部分轻骑都及时转进了。他即将要面对的,是排着更加厚重的阵列,从漫天烟尘中涌上来的烈火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