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卫国说得也没错，这个老三的确是有点前怕狼后怕虎的窝窝囊囊，其实有时候最怕这种要善良不善良要坏又不很坏的人，他总是一副小心翼翼支支吾吾的模样，什么事情都要别人来做决定，让别人来逼着他走，这样他好像就不是那个做坏事的人了，一切都是别人逼他做的。
江岑还有点恨这种人，你说你要么坏就坏的彻底一点，这么拖泥带水的，颇有点又当又立的感觉，让人委实是瞧不上，更坐实了伪善。
但看一眼陶卫民那双眼睛，江岑就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是那种人。他只是真的没有决断——他割舍不下乡下里的妻女是真的，但他也确实贪图这种城市里的日子，他想留下来的心也是真的。这就让他左右为难，两边都想要，偏偏眼下的情况却只能要一个，他是真的做不出决定。
江岑无奈：“行，那我问你，如果妈有办法，让你在一年之内返城，还能有房子住，你愿不愿意听妈的？”
“妈有什么办法？”陶卫民一下子惊住了，立刻追问，“不是跟李春华同志那边结婚吗？”
江岑摇头：“当然不是。我也看出来了，你对李春华同志其实没什么想法，也舍不得乡下的妻女，是不是？”
陶卫民咬咬牙，点头：“是。我知道别人很多是通过这样的办法回城留城的，我跟小花也没扯结婚证，要走肯定能走掉。可是我良心过不去，当年要不是小花我早就没命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小桃，她虽然是丫头，可也是我一直宠着长大的闺女……”
看到江岑那闪闪发亮的眼神，他才忽然惊觉自己说多了，下意识闭紧嘴巴。
因为现在的城里人对农村都有很强的优越感，陶卫国夫妻俩那是对农村回来一身村气的陶卫民都看不上，更讨厌他说农村里的生活，在把他介绍到李春华那里后，更是严禁他提起王小花母女二人，说就当从来都没这两个人。
原主一方面听大儿子的，一方面也确实有些势利——这不只是她，是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知青父母都是这样的，就说李x长的女儿李春华，还不是一样是在农村里结过婚的，只是因为当年被牵连太深，嫁的男人并不好，对她也不好，现在李x长起来了，自然是要给女儿换个丈夫的，不管是为了女儿好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大家都是这么办的。
所以原主之前也从不让陶卫民说农村里的事，更不让他提王小花母女，他偶尔说漏嘴提起被原主听到了，都会让原主感慨自己读过高中的儿子竟然只娶了个没文化的村姑，语气里全都是对王小花的轻蔑。
这会儿又不自觉说多了，陶卫民赶紧打住，生怕招来母亲的厌烦。
“还有呢？”江岑却仿佛没看见他这种小心翼翼，只是追问，“你说没有她你都没命了又是怎么回事？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这么说？”
陶卫民看母亲没有生气的模样，也有心为妻子说好话：“差不多是这样，事情说起来就很长了。当时我们刚下乡的知青，基本都没怎么干过农活，妈你也知道，我身体本来也不是很好，天天拼了命干活也拿不到几个工分，住的地方更是破破烂烂，第一年冬天我扛过去了，那个时候家里还给我寄东西寄粮票，后来什么都不寄来了，我的日子就彻底变得难过了起来……”
他说到之后，也是真的委屈。
家里兄弟姐妹三个，他还是最小的，偏偏是他下乡去了，而且家里之后连说好的会给他定期寄粮票都没做到，连封信都没有，他简直就是被彻底抛弃的那个，那时生病真的差点就发高烧走了。要不是王小花来照顾他，他命都没有，还说什么回城？
江岑也知道，陶卫民这时候说这些，也是有博同情的意味在，或许他也和陶卫国两口子一样，以为她手里还有余钱，都在想办法想要扒拉过去。
不过江岑还不怎么讨厌他这种办法。陶卫民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比起大儿子夫妻两个，算是纯真很多了——不纯真的人，一回来听到有跟李x长结亲的好事儿，早就把妻女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这也正好给了江岑之后做的事情一个理由：小儿子过得太苦了，她亏欠小儿子太多了，现在就想努力挣钱补贴儿子，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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