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秋,你长得越发像你娘亲了,大伯真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啊。”
唐惜秋道,“大伯,侄女对母亲之事记忆不深,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唐正风叹了口气,“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妙,说起来,当年你母亲被人逼死,你父亲自寻短见,我没能帮上忙,这些年来深深自责,你莫要怪我。”
唐惜秋口风一变,“被人逼死,被谁逼死?”
唐正风支吾不肯回答,“你莫要问了,我不会说得。”
萧金衍从门缝中看过去,只见唐正风身穿大褂,正要伸手去抚唐惜秋的梁冠,唐惜秋一把将他推开。
“大伯,还请你自重!“
唐正风神色一滞,“你太像你娘了!当年,唐家三兄弟追求你娘亲,结果被老三使了卑鄙手段捷足先登……”
唐惜秋怒道,“不许你侮辱我爹!”
“侮辱?”唐正风哈哈一笑,“他本是天子卓绝之辈,若非你娘,我唐门的暴雨梨花针早已制成,就连家主之位,也都会是你爹的,可是你爹却被你娘勾去了魂魄,将家族秘密出卖给外人,哼哼!”
不远处,是一个衣架,上面挂着唐正风的换下的衣服,衣架旁边是一个丝绸包裹。
暴雨梨花针图谱?
萧金衍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时,一道人影闪过,如鬼魅一般,将那个丝绸包裹抓在手中,转瞬出了宴宾楼。
唐惜秋喊道,“有贼人!”
唐正风见状,向这边看了过来。
萧金衍心中大惊,心说上当了,连忙向外逃窜,哗啦一声,从二楼跃下,趁机混入人群之中。
唐正风却不着急,慢吞吞换好了衣服,这才追了过来,这一耽搁,哪里还找到盗贼?
宴宾楼内。
二管事唐如龙站在角落中,安排着家仆上菜事宜,忽然,他脸色绯红、呼吸急促,双手捂着胸口,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
哗啦。
二管事带倒了一排酒杯,引来了席间众人的注意。有家仆连忙上前搀扶,“二管事,您没事吧?”
二管事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来。
萧金衍见他今日症状,与昨日在秦汉堂遇到的许江山如出一辙,想到了大管事,再在酒楼内寻找大管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须臾之间,二管事唐如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正风闻讯赶来,见到眼前情形,稍微交代了两句,便有家丁将二管事抬了出去,唐基上前问,“爹,这事怎么处理?”
唐正风脸上不动声色道,“不过是死了个下人而已,宴会继续。”
心中却是暗惊,今夜之事,本来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就连图谱的失窃,也都是他一手安排,这次权力交接,老太爷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唐基,但梨花针图谱却要给唐础,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才假装大意,安排人将图谱窃走。
然而唐如龙的死,却引起了他的警觉。
唐如龙之死,与许江山一模一样,别人不清楚,但唐正风却知道,唐如龙、许江山二人,与当年三弟唐正正之死脱不了干系。
这绝对不是巧合。他找来一名心腹,一连发布了几道命令。
唐正风来到大堂之内,宾客熙熙攘攘,有些已然喝多了。
这时,有人道,“唐大侠,你不是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宣布吗?”
唐正风站在场内,望着那人道,“不错,除了明日比武招亲,今天还有一件事……”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之内一片安静。
唐基满脸期待之色,因为家族决定,要在今夜宣布由他继承家族之位。
唐础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笑意。
唐傲则是神色慌张,仿佛在等着什么结果。
唐正风将家族中众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中,淡淡道,“那就是,今夜的晚宴,每一桌再加一份辣炒肥肠!”
“哈哈!”
众人一片哄笑。
“唐大侠真幽默。”
“能不能加两盘?”
唐基喊道,“爹!”
唐正华、唐正茂也是满脸不解,望着唐正风。
唐正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乱开口,道:“两盘就两盘!各位吃好喝好,今夜不醉无归!”
宴会后,萧金衍、李倾城带了一份打包的辣炒肥肠回到杂役院,赵拦江在几个家丁的伺候下吃火锅。
两人将众家丁赶走,把在宴宾楼发生的事情跟赵拦江说了一遍,赵拦江闻言,道,“看来不止一股力量盯着梨花针的图谱,老萧,你看清楚偷图之人了吗?”
萧金衍道,“那人黑布蒙面,身法极为高明,而且对宴宾楼极为熟悉,看身形,我觉得好像是大管事。”
“大管事?”
“你们还记得当日他从曹兽医那边配得那份毒药吗?若没猜错,二管事和许江山都是中了这毒身亡。”
李倾城道,“那他偷梨花针图谱,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萧金衍摊摊手,“我怎么知道。”
赵拦江道,“我现在怎么想,都觉得大管事让我们参加比武招亲都没安好心,要不咱们连夜逃走?”
萧金衍想了想,“我想这件事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带着一肚子谜离开,你难道能睡得着?”
“能。”
“好吧,当我没说。”
……
议事堂。
宴会后,唐家族人都回到了议事堂,唐老太爷早已知道二管事身亡之事,一脸凝重。
“大哥,不是说好今夜要当着江湖群雄的面,将家主之位传给唐基嘛,宴会之上,你为何临时更改主意?”唐正华一脸不悦,质问唐正风。
唐正风冷笑一声,“你是想尽快将梨花针图谱传给唐础吧?”
“这是老太爷的决定,怎么,你想反悔不成?”
唐正风道,“不是反悔,而是发生了一件事,暴雨梨花针的图谱不见了!”
“什么?”
众人脸色大惊。
梨花针图谱可是唐门的最高机密,知道此事之人,算上唐门之人,不超过十人,而且都是唐门的核心成员。
唐正华冷冷道,“怕不是你不愿意传图谱,故意监守自盗吧!”
“照你这么说,许江山和唐如龙的死,也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喽?”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够了!”唐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拄着拐杖在议事堂内走来走去,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大堂之内,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
“查!这件事要严查!”老太爷道,“传位之事,暂时先缓一缓,老大,给你三日时间,必须给我找回图谱!”
唐正风躬身道,“是。”
唐正茂小声问,“那比武招亲?”
老太爷怒声道,“江湖上各大门派都来了,难道要他们看我们笑话嘛,当然是继续办下去!”
唐正风回到书房,一个人影从暗中闪了出来,正是大管事唐袅秉。
唐正风低声道,“事情办地不错!”
唐袅秉扑腾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该死!”
唐正风奇道,“何出此言?”
“图谱被人半路劫走了。”
“什么?”
啪嗒一声,唐正风手中茶杯碎裂,面目有些阴沉,“你细细说来。”
“属下在宴宾楼动手时,就已察觉楼上还有人潜伏,得手之后,我就回到了后院,那人追了上来,与我对了一掌,我不是对手,图谱被他抢走了。”
唐正风心中惊骇,唐袅秉虽是府内管事,但武功也是半步通象的境界,丝毫不逊于江湖上一些门派的宗主,今日他故意卖破绽,让唐袅秉得手,正是看中了他的武功,谁料劫走图谱之人,武功竟比他还要高。
“看清对方模样了吗?”
唐袅秉道,“此人个子不高,身上有股幽香,应该是个女子。”
唐正风思索良久,又问,“许江山、唐如龙的死,你可查到什么线索?”
唐袅秉道,“我问过秦汉堂的人,三日前,许江山与唐如龙曾在酒鬼楼私下见过一面,当时房内还有一人,不过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他们的死,应是同一人手笔。那日之后,许江山就一直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像是在防备什么人。”
唐正风道,“这两人都曾经参与过二十年前那件事的,不会是有人前来寻仇吧。”
“这正是属下所担心的。”
唐正风坐在了太师椅上,脑海之中,回忆起了二十年前那一宗家门丑事。这些年来,他刻意回避这件事,将这件事从回忆之中抹去,但许江山、唐如龙接连出事,让他不得不正视这桩公案。
“府中出了叛徒!”唐正风忽然道。
唐袅秉闻言身形微晃,虽掩饰的极好,却被唐正风捕捉了个正着。
“行吧,这件事你暗中调查。不要走漏风声。”
唐袅秉领命而去。
唐正风神吸一口气,来到墙上一处神龛,双手左右转动,神龛向旁边移开,露出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看到暴雨梨花针图谱正躺在其中,松了口气。
……
花语院。
唐惜秋独自一人在房内,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这张纸微微泛黄,显是有些年头。
借着灯光,她取过朱砂笔,划掉了纸上的一个名字,唐如龙。
她望着这张纸发呆,暗自道,“爹,娘,当年你们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人逼死,今日孩儿也要在天下英雄面前,让那些罪人血债血偿,等过了明日,那些人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到时候,孩儿就去陪你们。”
烛光划过名单,映出了最上面的一个名字。
唐守礼。
墙角处,一株三色曼陀罗花,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