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名差人带着三四十名工匠来到了十里长亭,这些工匠手中拿着铲刀、瓦刀、墨壶等工具,一脸的不甘情愿,动作稍慢,那些官差动辄上鞭子。
为首一名校尉来到十里长亭,喝道,“所有酒肆、茶摊即可搬走,行商旅人都给我滚蛋!”
有人问,“差人,这是要作甚?”
那差人二话不说,一鞭子打了过来,将那人身上抽了一道血痕,冷然道,“这十里长亭,官府征用了,限你们一炷香内全部搬走,否则一律按谋反论处!”
众人一听,不过是在这里歇脚,连谋反罪名都出来了,哪里还敢停留,纷纷起身,离开了长亭。那茶肆老板却慌了,他在这里经营数年,利润丰厚,这命令一出,让他不知所措,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打秋风,取出两吊钱,暗中塞给了那校尉。
“差人,小的在这里经营好几年了,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校尉却不肯接那铜钱,一瞪眼,道:“通融?曹知府亲自下的命令,你本事大,自己去找他通融去?”说罢,一指凉亭及周边的商铺,对众人道,“统统给我拆了!”
众官差一哄而上,拿着刀枪棍棒,开始驱赶众人。
“这阵仗,究竟是要搞哪一出?”
校尉道,“不瞒你说,京城中要来一个大人物,要路过咱们隐阳城,这是咱们隐阳城百年修来的福气,曹知府吩咐,要在这里起一座景澄台,给他老人家建个生祠!”
“什么大人物?”
“大明皇帝钦封安国公、征西大都督宇文天禄,听过没有?”
酒肆老板一听是宇文天禄,眼神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嘟囔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当年金刀城主在的时候,这家伙连隐阳城都不敢进来!现在倒好,给那厮建什么生祠,哼哼。”
老一辈的隐阳人,几乎都经历了当年兵围隐阳之战,宇文天禄南征北战,横扫南北,令诸国百姓闻风丧胆,在西楚甚至能止小儿夜啼,但唯独隐阳人却对他不感冒。
因为,隐阳城有金刀李秋衣。这一点,隐阳人始终引以为傲。
那校尉本是曹知府带来的,自然不明白隐阳人这份傲骨,听到酒肆老板胡言乱语,连喝道,“老家伙,不想活了不是,仔细你的皮!”
不片刻,这里被清除干净,不愿意惹麻烦的,都选择了离开,也有不少人,站在不远处,议论纷纷。老牛本是爱八卦之人,他自然不肯离开,非要在这里瞧个明白。
一名工匠上前,唯唯诺诺道,“差爷,十天天之内盖一座景澄台,问题不大,建一座生祠,也没问题,但要给安国公塑像,大家都没见过安国公模样,这恐怕有些难度啊。”
另一人也道,“咱们整个隐阳城,只有知府大人见过安国公,不如找大人画一副画像出来?”
这校尉本在城门收税,干得好好的,被知府派来干这种事情,心中本来窝火,闻言骂道,“知府大人拜见安国公时,连头都没敢抬,问他有个屁用?”
转念一想,曹大人要拍宇文天禄马屁,自然是修建的越气派越好,于是道,“要是真不知道怎么弄,就按关二爷的模样来做,关键是门头匾额,安国公祠一定要气派,刷金粉,懂吗?”
又冲众人道,“时间紧,任务重,你们还愣着干嘛,干活!”
原来,半年前,隐阳知府曹德旺收到了一封来自宇文大管事的斥责的书信,这封信没头没尾,语言之中充满责怪之意。他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派人往京城送了三十万两白银,结果被原封不动的退回,这可吓坏了曹德旺,本以为这个知府位子不保,谁料半年下来,京城一点动静没有。
直到一个月前,隐阳城收到书信,宇文大都督将来西陲巡边,期间路过隐阳城。这位曹知府当做了一次讨好宇文天禄的机会。
他从一名姓金的贵公子口中打听到,宇文天禄此人不喜女色,却喜欢排场。这位金公子来头极大,据说是某个皇亲国戚,曹德旺费了好多银子,才得知这个消息,江南、关东许多大都督的门生,都为大都督修建了生祠,大都督巡查之后大为欣慰,于是跑到了城主府找李仙成商议。
李仙成打内心看不起曹德旺,然而毕竟是朝廷在隐阳城派驻官员,这些年来颇为听话,于是大笔一挥,拨了三万两银子,要在这十里长亭,为宇文天禄修建一座生祠。
一来这里风景优美,山清水秀,风水极佳。二来,此处地势极高,在这里修建十丈景澄台,登高可以将隐阳城尽收眼底。此外,他还在隐阳城一些屋顶之上费了些小心思,插上了诸多彩旗,从景澄台上望去,正好是组成四个字:景澄仁德。
“景澄”,正是安国公宇文天禄的表字。
萧金衍望着众人一副忙碌的场面,道,“真不知,若是宇文天禄得知有人给他建祠堂,会是什么感受。”
中年儒生道,“曹德旺为官不务正业,尽搞些虚名,该杀。”
萧金衍笑道,“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种话。”
中年儒生反问,“那你觉得我该说出什么话?”
“我本来以为你会说什么之乎者也呢。”
中年儒生道,“当年卫鞅投奔秦孝公,讲了三日帝道,孝公不喜,又讲了三日王道,孝公依旧不喜,最后,他走投无路,与孝公讲起了霸道之法,终为孝公敬为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