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如想起来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母亲的忌日,也只有这一天,父亲会送血糯糕来,说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糕点,顿时也恍然,一向喜欢鲜艳服饰的云娘,今日穿的已经算是十分朴素。
郑念如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她往后的年岁里,听的最多的是“太后”这个称呼,恭维的、谄媚的、痛恶的、讥讽的,她都十分习惯了。
“父王今日可好?”郑念如捏起一块血糯糕,侍女细心地将梳起的发在脑后并拢,挽成一个简单飘逸的少女发鬓。
她的父王——端王,当今南郑国国主的胞弟,曾经是南郑国最有威望的亲王,立端王为太子的呼声如潮涌。可她的父王却看上了被送来和战的“南门国公主”,与自己兄弟的女人暗渡成仓,兄弟反目成仇,端王起兵谋逆不成,几乎成了阶下囚。
郑念如就是这场纷争的后果,她的出生成了囚禁端王一生的枷锁。她一出生就被延平太后带回了兴庆殿,明面上是要亲自抚养,实际上是掐住了端王的七寸,宛如拽住了人偶头顶的那根线。为了她,父亲放弃了手中大权,如今成了南郑国最无用的王爷。
“奴婢瞧着端王身形硬朗、步伐稳健,与平日里并无差别。”云娘笑着说道,看了一眼四周,确定身旁都是平日里敲打得十分老实的侍女之后,悄声说道。
“郡主,端王的车马停在太子府的东侧门。”
郑念如微微一愣,哦,想起来了,因为是母亲的忌日,为了能够出宫,她早早地求了太子,开了太子府的东侧门,从启顺楼的偏僻后门出去,就是太子府了。
启顺楼偏僻,偏僻的几乎就算是年长的宫女都不太认识,可与一旁的太子府却是一墙之隔。
“带上拂冬、念夏吧。”郑念如转回头,就着拂冬的手选了金缠丝桃花的簪子,同样金缠丝的桃花耳饰适合这个年纪的青嫩与鲜艳,镜子中的容貌熟悉又遥远,少女的稚嫩远没有日后的艳丽,与稚嫩一道散开的记忆里,是那个曾经充斥着她所有回忆的太子。
太子死的时候,郑念如就觉得自己也跟着死了,心如死灰,死的透透的,她爱恨纠缠一辈子的人因为她的爱恨纠缠死了。
“郡主——”云娘觉得今日的郡主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郑念如收回思绪,侍女依次展开的服饰流光溢彩,都是南郑国如今最流行的款式,郑念如指了指第二件浅粉的绢纱金丝绣蝶上裳,烟灰色纱质罩衣,压住了粉的轻,精巧的是衣领到胸前丝绣的簇领展翅蝴蝶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就算是多活了二十年,郑念如也觉得自己这时候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些衣裳都是宫中最优秀的绣娘绣出来的,甚至为一个蝴蝶没有达到她的要求,毁了重做。这是第三次的成品,才入了她的眼。
“郡主先用早膳吧。”云娘看着落得如花一般娇俏的郡主,从心底溢出一丝安慰来。按理说,今日是王妃的忌日,郡主应该穿素色一些的衣服,可王爷一年难见郡主几回,虽然说如今,因为太子的原因,父女俩见面的次数多了许多,但郡主想让端王开心的想法是不会错的。
郑念如却知道,这一身衣服除了为让端王欣慰,更是穿给太子看的。
也是,太子府里的绣娘也只有在她的调教下才能做出这么好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