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其实梅庄毅也是刚学会打算盘没多久。
去南方的路上,他闲来无事就和那些小商贾混在一处,耳濡目染,且做生意不会打算盘确实不太方便,才会学上的。
他这人是个凡事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往精通处玩的性格,一路上就顾得去钻研这个了,等踏上南方的地界,噼里啪啦拨起算盘珠子来,谁也不敢说他是个初学者。
这不,突发奇想去打了个金算盘,回程的路上还要拉着周进和王尧两个人跟他学,王尧懒得理会他这出,扭脸就走了,也就周进是个实诚人,觉得好友说得挺有道理,于是跟他学了起来。
把人家爹教会了,如今又打人家闺女的主意,若是周进此时知道梅庄毅的心思,恐怕吃了他的心都有。
从根子上来讲,周进两口子心思是放在一处的,都想未来把自己闺女培养成一个端庄大方、德容兼备的,不说是大家闺秀,也要是小家碧玉。
只可惜未来要让这两口子失望了,当然,这也是后话。
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吃了席面,就纷纷告辞了。
梅家的人多留了会儿,直到后半响的时候才走。
将人都送走,周进又和二房一家人说了会儿话,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卢娇月和程婆子去灶房做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又吃了一顿。
等吃完收拾完,周进去沐浴,卢娇月则哄女儿睡觉。
一通忙完,换卢娇月去洗漱,弄完后来到炕上躺下,两口子最先干的不是滚在一处,而是对视一眼道了一句,好累。
可不是累?
但累却觉得十分很满足,因为这才是过日子。
卢娇月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叫王尧的人到底是谁?
我怎么看他不像是个商人。”
这所谓的不像,自然指的是王尧的相貌。
周进的眉梢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解释道:“他的脸是一次行商时路遇山匪,不小心被伤到了,看起来是丑陋了些,但人挺不错。”
他并未对卢娇月提过,他第一次和梅庄毅去南面路遇水匪的事。
虽卢娇月碍于上辈子的原因,在他回来后追问过路上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周进并没有说。
在他想来,媳妇本就不是个胆子大,他每次出去她都惦记得厉害。
若是这事再让她知道,以后自己也不用出去了。
这是一种善意的谎言,也是男人出于对女人的体贴,不过前头都瞒住了,这谎自然还是要接着撒下去。
“他家就他一个,也是个孤苦伶仃的,这不眼见就快要过年了,你小舅舅就邀他来咱们这边见识一下北方过年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其实王尧是硬赖上的,不过赖的不是周进,而是梅庄毅。
只是这事周进并不知晓,只当是好友主动开的口。
而这番对话,此时也在梅家上演着。
到了家后,王尧就被安排去休息了,梅老汉和柳氏把儿子拉到屋里询问王尧的事。
“你咋带了个这样的人回来,娘看见他的脸,心里就直发悚。
他真是你生意上的朋友,我咋看着不像?”
话是在路上提前就套好的,梅庄毅照本宣科和周进一样说了一遍,又道:“娘,你别看他长得吓人,其实就是纸老虎。
咱们在路上可多亏他这张脸,吓退了许多想打咱们歪主意的人。”
柳氏是个妇人家,虽碍于早年经历见识比寻常妇人多了一些,但她毕竟还是个没啥眼界的妇人,自然想不到在外经商的各种凶险,更没想到儿子会骗他。
因为王尧是要在梅家住到开春才会走,梅庄毅还特意把他形容得十分可怜,例如孤苦无依,爹早亡娘也死了,那是能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听完后,柳氏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跟他说就在咱家住,就当是在自己家。
待会儿我再去交代你哥嫂他们,跟那几个小的通通气儿,也免得到时候伤了那孩子的心。”
梅庄毅心里囧囧然,同时一股悲愤更是突破天际。
应付完亲娘,他回了屋,推门进去就看见那盘膝坐在炕上,左顾右看似乎很惊奇的男人。
“有啥好看的,没见过炕这玩意儿啊?”
他的口气很不好。
“还真没见过。”
王尧八风不动,似乎根本没看出对方的不乐意。
“我先跟你说好了,这是在我家,千万别把你当土匪时那一套弄出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王尧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个你放心,当初你去我老巢做客,这次我来你家摸底,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会最好!”
梅庄毅没好气道。
心里后悔死年头那次为啥要好奇去他老巢见识见识,也因此这次王尧提出要上他家来,他竟然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拒绝。
经过这几次的合作,彼此也算是摸清了对方的底儿,而年头那次去王尧老巢见识,不过是双方彼此最后一次交底儿。
所以说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梅庄毅都没办法拒绝将王尧带到家里来。
明白归明白,可心里还是觉得堵气得慌。
梅庄毅去炕梢上拿了被子,先把自己的铺盖铺好,然后又丢了两床在王尧面前。
“咱家小门小户,没有下人可用,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来。
咱们这里没床,都睡炕,这炕白天用来起居,甚至吃饭都在上头,晚上收拾收拾就成睡觉的地方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梅庄毅也是和王尧熟悉了以后,才知道这水匪头子竟然有爱洁的毛病。
平日同桌吃饭,他掉颗饭粒,对方都会眼角抽搐两下。
他抓住这个软肋,可没少故意气王尧,不过王尧不愧是水陆通吃的土匪头子,可没把这种小把戏放在眼里。
只可惜梅庄毅并不明白,甚至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挑衅。
王尧平静无波地将被子拿过来,学着梅庄毅那样在炕上铺好,下面垫一床,上面盖一床。
“这炕倒是个好物什,南方那边冬天湿冷湿冷的,只能靠炭火取暖,还是你们这边的人聪明。”
听到这话,梅庄毅心里舒服不少。
先去将灯吹灭,又随意将衣裳都褪了去,只留下中衣,就躺进了被窝里。
“还是家里舒服。”
他满足地喟叹一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黑暗中,王尧静静地看着房梁许久,又看了看身边不远处那熟睡的人,才缓缓入睡。
一大早,两口子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女儿的哭声。
卢娇月顿时惊醒,愣了一瞬,才想起昨天竟没将女儿抱过来。
以往点点虽然偶尔会被送到程婆子那边睡,但一般半夜的时候周进都会把女儿抱回来,也是卢娇月强力要求的,就怕女儿醒了看不见娘哭。
哪知昨晚折腾太晚,竟忘了这茬。
她当即就想起身去西屋,人从被子里出来,才发觉自己竟没穿衣裳。
到了这个点儿,炕已经不热了,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片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一阵天翻地覆,卢娇月被拉回被窝里,周进一面套衣裳,一面起来了。
“我去,你再睡会儿。”
卢娇月想着平日里男人是能把女儿给哄住的,遂也放下心来,就着被窝里的温暖,又昏昏欲睡起来。
哪知女儿的哭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大了,正当卢娇月掀起被子打算起来,就见周进一脸黑色,抱着嚎嚎大哭的点点进来了。
“咋哭成这样了?”
卢娇月慌忙套了件衣裳,就把女儿接了过来。
小点点穿着细棉布做的里衫和里裤,上面随便套了一件小棉袄,外面被他爹用包被给包着。
见到娘后,她就委屈的伸出小胳膊,搂住卢娇月的脖子,嘴里抽抽搭搭地直叫娘。
“好哭佬,巴羞羞,脸上长个肉揪揪……”卢娇月嘴里逗着女儿,手里轻轻地摇晃着。
点点似乎有些羞涩,停下了哭声,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大眼睛。
“这小东西竟然不认爹了!”
周进眼中的哀怨之色差点没淌出来,心里的郁闷别提了。
卢娇月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经对女儿道:“这是爹啊,点点咋忘了,点点小时候爹经常抱你的,你不记得啦?”
点点藏在娘怀里,好奇地望了一眼周进,又望了一眼,可当周进伸手要去抱她,她还是不给抱。
“臭丫头!”
周进又气又郁闷。
不过当爹的肯定不会和自己女儿计较的,尤其点点还这么小,忘性大也是正常,尤其他一走就是四个月,孩子不认识他也是正常。
任母女两个藏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他则去炕洞里加柴火去了。
等卢娇月给点点喂完奶,又给她穿好衣裳,周进端来一盆热水,给女儿洗脸。
等忙完后,程婆子把饭也做好了,一家三口便去堂屋里吃饭。
现如今点点已经可以吃饭了,每次都是卢娇月喂她,不过周进在家,这事自然由他来干。
几个月没做了,手生了不少,也幸好点点现在不抗拒他,倒也将将把一碗熬得香浓的鸡丝粥给吃完。
让爹喂了饭,点点显然跟周进亲近了不少,之后周进抱她出去玩,她也不追着要娘了。
听着女儿在院子里哈哈大笑的声音,在屋里收拾屋子的卢娇月,挨着窗子就喊了一声:“外面冷,快进来,别着凉了。”
不多时,父女两个进来了,一大一小两张脸上全是笑容。
之后卢娇月收拾周进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父女两个则盘膝坐在炕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