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因为当时卢明海不在,所以是卢广义过去的。
等二房两口子从外面回来,听到这事后,卢明海脸色非常难看,梅氏当场就气炸了。
卢娇月站在一旁也十分无语,别怪她多想,村里人都知道他爹上午不在,在县里做生意,瞅着这时候将他哥叫过去说这事,是心虚呢,还是没脸见人呢。
梅氏顾不得收拾早上带女儿去镇上买的东西,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门外走,卢明海在后面拽都没拽住。
倒不是说在乎这三亩地,而是梅氏被恶心透了,再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卢明海父子两个随后跟上,就怕梅氏会吃亏。
卢娇月见此,忙去把驴车上的东西都抱进屋里,又将驴车牵到牛棚里拴着,便急匆匆将院子大门锁上,往上房那边去了。
等她到后,就见上房的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很显然是因为闹得动静太大,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了。
站在人群外,卢娇月都能听到她娘和人争吵的声音,她知道她娘这是气急了,以前因为爷奶都是长辈,她娘为了她爹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这一而再再而三,她娘这是再也憋不住了。
“我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难道明海不是您二老亲生的?
有事就找上门来,无事就翻脸不认人,这整个村里随便访访,有那种分了家还将分出去的地要回去的,怎么打算以后不要这个儿子了?”
卢老汉黑着脸站在一旁,他是做公公的,自然不好和儿媳妇掰扯。
崔氏站在那里打圆场,一口一个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又提起大房两口子被抓进大牢的事,说家里的地都卖了,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一面说一面哭,衬着她满头白发,老态毕现的样子,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不得不说,梅氏有些冲动了。
她冲动就冲动在完全沉浸在自己愤怒之中,一点儿都没考虑到此时此刻的情况。
甭管怎么说老两口是长辈,又是她的公婆,哪有做人儿媳妇的,打脸打到公婆头上的。
且如今大房一家连赖以为生的地都没有了,以后的生计还不知从何处来。
尤其如今二房在村里的风头正盛,眼红之人甚多,有不少围观的村民纷纷都说反正卢家二房现在家里有钱,把地还给孤苦无依的老爹又能如何。
第一次,不论是非对错的,风向倒在了卢老汉那一方。
乔氏跳了出来,指着那些说酸话的人骂道:“合则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起房子怎么了?
村里这么多家哪家没起过房子,怎么我二哥家起房子就成错了?
分家分出去的地,还有要回去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对,别往别处看,说的就是你,陈三瘸子,你爹把分给你的地要回去,你还能这么淡定?”
陈三瘸子没想到这么多人议论,乔氏会将苗头对在自己头上,顿时驳道:“我爹他不可能这么做,再说了,我家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那咱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红口白牙嘴巴乱嚼,合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这一通骂将周围说风凉话的人说得脸上讪讪然,都明白乔氏是在指桑骂槐,关键还不敢还嘴。
谁不知道这乔氏素来是个嘴厉的,谁也不想给自家找事,且自己这话说得地道不地道,各人心里头有数,不外乎是眼红卢家二房做生意赚了钱,如今又是起房子又是买地的。
有人插了一句,“没看见卢老大一家子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嘛,都是一家子兄弟,接济一二又能怎样,更何况还是人家卢老大给两个老人养老。”
听到这话,脸上讪讪然的俱都觉得此言有理,纷纷附和起来。
“那我看你家老三穷得都快当裤子,咋没见你把自家的粮食往他家扛?”
都是一个村里的,谁不知道谁家那点破事,所以乔氏揭起短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这边吵得正热闹,那边卢明海将梅氏一把拉去自己身后,看着卢老汉。
“爹,你确定这是你的意思?”
他说着,看了站在旁边的卢明川一眼。
卢老汉叹了一口气,“老二,你别怪爹狠心,如今家里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卢明海僵着脸,“就算这边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缺你和娘那份口粮,你用不着这么做。”
卢老汉手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去点不知何时熄了的旱烟,之后便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老二,你要怪就怪爹吧。”
卢明海讽笑了一下,眼睛看向卢明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仿佛以前不认识这个大哥。
卢明川被他看得十分局促,脸庞僵硬地像块儿石头,终于他忍不住了,低吼道:“老二,这是你欠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你先对不起我。”
卢明海先是心里一紧,跟着问道:“我怎么对不起你了?”
“你别逼我说,我还想给你留点儿脸。”
他讷讷道,可卢明海的眼光却越来越咄咄逼人,他终于忍不住低吼道:“我和他娘为什么会进大牢,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站在卢明海身后的梅氏,本是满脸忿然,却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呆滞了一下。
正当她想说什么,就听一旁女儿的声音响起来了。
“大伯,那你说说看你和胡大婶为啥会进大牢?”
方才说话时,卢明川和卢明海一直是压着嗓子在说话的,也因此显得卢娇月声音特别大。
顿时,一旁只顾得看乔氏和人吵架的村民们都望了过来。
其实卢娇月本就没打算收着声音,方才见爹娘和这几个人争执,她一直旁边观察,早就看到有人竖着耳朵在听这边说话。
既然藏不了,索性也不藏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免得让别人以为自家心虚,做了什么腌臜事。
梅氏刚想去扯女儿让她噤声,就听女儿声音清脆地又道:“让我来说说大伯和胡大婶为何会进大牢,首先你家眼馋我家做生意赚了钱,所以便生了卖豆浆赚钱的心思。
哪知手艺不如人,钱没赚到,倒是亏了不少进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舔着脸去咱家摊子旁边摆摊抢生意。
按理说做生意这事,只有要本事,谁家都能做的,可关键你家生意做得不地道啊,豆浆这东西不能过夜,是个人都能知道,可你家却拿过夜的豆浆去卖,还喝死了人。
喝死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位胡大婶往我娘头上栽赃,哪知人家县衙里的官差明察秋毫,没被奸人所蒙蔽,自然罪魁祸首落网了。
大伯,你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卢明川没料到素来温婉的侄女会如此咄咄逼人,当即就呆住了,紧接着一种羞耻感上了心头。
尤其旧事重提,所有人都眼神灼灼地看着自己,更让他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见男人不中用,被称为胡大婶的胡氏,说话了。
她撇着嘴,消瘦的脸庞上满是愤慨,浑然不见当初的慈眉善目。
“你别以为咱们不知道,那韩进的姐夫是县里的捕头,明明刚开始是抓了她梅氏,最后反倒将咱们抓了进去,还不是你家从中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哗然,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种说法确实没错。
当初那裴家人上门闹事的时候,梅氏娘家弟弟就说出韩进的亲姐夫是县里的捕头,才吓退那些人。
怪不得梅氏会没事回村,反倒是卢家大房两口子被抓进牢里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胡氏更加得意,一脸悲愤地看着二房一家子,“都是一家子兄弟,你们这么做亏不亏心!”
梅氏正想说话,卢明海从身后拉了她一下,并对她摇了摇头。
卢明海有自信,既然女儿开口这样说,肯定是有把握将场给圆回去。
“那你说的意思是,咱们被人栽赃了,还只能自认倒霉?
即使官老爷给了咱们清白,咱们还不能接受,非得替你家去背黑锅坐大牢,才算是对的?
你都说是一家子兄弟了,那我反倒要问问你们,这么做到底亏不亏心?”
说完,卢娇月不顾胡氏的脸色,与一旁围观者的窃窃私语,看向卢明川。
“大伯,按理说我是当小辈的,这种场合不该我说话。
可我知道今天这事是怎么出来的,不外乎因为我家买了那几亩地,所以才闹腾得这一出一出。
可首先第一那地不是咱家买的,正确的应该说那地是姓周,是我的未婚夫出钱买下来的,他刚迁来咱们村,置办点家业也是理所应当。”
“第二您不用摆出一副猜忌的样子,认为我们是合着谁合谋了你家的地,咱们没那本事,你若是这么想,那真太看得起咱家了。
而且这地是在牙行里买的,有人可以证明,整整花了九十两银子,所以您不用觉得这地是天上掉下来的,让咱们白捡了。”
卢娇月这么说等于是将大房一家人包括卢老汉老两口的心思,赤裸裸地当众撕掳了开。
卢娇月其实并不想这么做,她素来性子温婉,做不出那种将人逼到绝路的事,不会和人吵架,也吵不来。
可这一个二个恶心人不说,还借着外人的嘴将她娘推到风头浪尖处,这地当初是她同意才买下的,她不能让家里人背这个黑锅,所以才会站出来,以周家未来媳妇的身份站出来。
卢娇月活了两辈子,深谙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论是非对错的,谁弱谁有理,谁惨谁占光,等同她小姑卢桂丽,等同之前的杜寡妇。
尤其这中间掺杂着她爷爷和奶奶,不管怎么说,她爹都是她爷奶的儿子,有这层关系在,她爹娘是对的也是错的,错的还是错的。
而她不一样,反正她快要出门子了,以后就是外姓人,且名声不名声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碰到这种拿亲情作为手段,拿别人的容忍当做不要脸资本的人,她这个做小辈的出面足以。
“月儿,你给我打住,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崔氏见孙女这么说自己大儿子,气得手直颤斥道。
卢老汉也气得脸皮子都哆嗦起来,抡起烟锅子就想朝卢娇月打去。
卢娇月这些话实在太尖锐了,只差没指着鼻子说大房这群人是眼红自家起房子买地,所以才会闹出让老两口卖惨要地之事。
这事确实是事实,关键它不能讲出来啊,卢老汉甚至都能感觉到一旁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瞧瞧这人,活了大半辈子白活了!
眼红自己的儿子!
挖有钱的儿子补贴给自己养老的儿子,以后咱们村又多了一个偏心偏到天边去的老人!
明明四周鸦雀无声,卢老汉却想到了许多,所以他不顾自己的老脸,当众做出要打自己孙女的行举来。
也是恼羞成怒了。
说时急那时快,就在大家要讶然出声之际,卢明海正想伸手去挡,突然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你信不信今天你这手打出去,明天我就让你儿子再去大牢里走一趟!”
人群从中分开,周进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进来。
走过来后,他先没说别的,当即就将卢娇月拉去了身后。
他环视了周围一眼,又去看卢老汉这群人,“那地是姓周的,我就姓周,有什么意见冲我来就行了,别去攀扯无辜人。”
见卢老汉要说话,他打断道:“对了,可别说什么孙女,什么孙女婿的。
看你们这样以后似乎没打算认儿子认孙子孙女,所以攀关系就不用了。
我这人素来脸黑,帮亲不帮理,你们既然愿意想是我把这两个人弄进大牢里去的,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