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瑶觉得自己挺低调的,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号的。
而且听对方的语气,好像早就知道她,而她也好像早就大名鼎鼎了。
“正是臣女。”
心里猜测着眼前这位大人的身份,还在纳闷。昨天的封赏也没说过她的功劳,要是在大街上有人认识她,她也不会觉得这么奇怪。
这儿可是皇宫,能见到皇上的大臣,至少不得是尚书阁老这种人物?
见她虽然是第一次进宫,态度却不卑不亢,老者心下满意,继续捋胡须,还呵呵笑着说道:“老早就听说过你,今个儿可算见到真人了,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讨教一下,你这就送上门来了。”
正说着话,内侍推门出来,对着他说道:“班大人,皇上宣忠义侯和长安郡主觐见。”
邵云舒联想到一个人,朝他拱手道:“原来是工部尚书班大人,晚辈方才无礼,还请见谅。”
班健安瞧着他笑道:“不算无礼,是我自己没说名姓。你们是一起的?”
邵云舒点了点头,拱手告辞道:“不耽误班大人了,我们先去面圣。”
班健安点点头,调转脚步重新迈进御书房,一边走一边说道:“正好,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咱们一起。”
看这位班大人进御书房像回自己家一样随意,殷清瑶心里赞道,到底是在官场浸染多年的人呐,有底气就是不一般。
内侍让开位置,邵云舒握了握她的手,牵着她进了御书房。
他掌心的温度很热,殷清瑶平复了一下心情。
御书房内温暖如春,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从进入御书房眼睛就没敢乱看,始终低眉垂目,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地板和三米之外明黄的帷布。
“微臣(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面见君王要行大礼,额头贴在地板上,就算再不习惯行五体投地的大礼,这会儿也得习惯。君权至上的世道,容不得谁特立独行。
头顶响起轻笑声,一道陌生的男声对着旁边人调侃道:“就是这两个小辈斩杀了明王那样的人物?你眼光不错。”
另一道声音很熟悉,是太子。
“父皇,人还跪着呢,您别只顾着说话。”
“多跪一会儿你又心疼啦?”
“皇上,您有话赶紧说,老臣还等着请教问题呢!”
这次说话的是刚才进来的班大人,君臣父子之间十分和谐嘛……
威严的声音这才对他们二人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
殷清瑶微微抬头,瞧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太子一身艳红的龙纹常服站在皇帝身侧,父子两人长相相似,不过一个看起来威严,一个看起来明艳。
急忙收回视线站好。
“健安,你的事儿朕不是允了?又折返回来作甚?”
班健安指指殷清瑶,说道:“老臣等长安郡主,想问问她关于修建水库方面的问题。您就当老臣不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
皇帝心情似乎不错。
“你这老东西,这么大个人站在朕眼前,光都被你挡住了,朕能当你不存在吗?净说胡话。”
“不过说起来,殷家姑娘功劳还不少,今春大旱,全靠汝宁府的红薯玉米土豆这些农作物,全国百姓才不至于饿死,后来大雨耽误了耕种的时机,满朝官员都料定秋收会减产,没想到反而丰收了……”
“若不是各地的奏折都是如此,朕还以为是下面人糊弄朕!”
班健安拱手道:“都是皇上统领有方,治下有功,太子殿下慧眼如炬,幸识英才……”
“行了,少拍马屁。你一个工部尚书,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行了,天天嘴上跟抹了油一样,油嘴滑舌,让人生厌。”
班健安一点也不害怕,拱手道:“皇上英明。”
梁信摆摆手,对着太子说道:“将他赶出去,只会来要钱,朕看见他就烦。”
太子莞尔道:“父皇,修建水库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您还是忍忍吧。”
两人一唱一和,梁信干脆不看他们,目光落在邵云舒和殷清瑶身上。
“邵泽那老家伙,老早就借口身体不适,把官辞了不肯干活,没想到养了个好儿子。明王之祸由来已久,能斩杀明王就是天大的功劳了,二小子,除了朕给你的封赏,你还有没有别的诉求?”
邵云舒琢磨了一阵儿,倒也真没客气,掀开衣袍跪下说道:“臣想请皇上颁一道赐婚圣旨。”
梁信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了一眼殷清瑶,殷清瑶虽然垂着眼睛,但也能看出气质不凡,想到自家儿子对此女子的另眼相待,梁信多看了她一眼。
除了相貌气质之外,从其他地方也能窥探出不一般来。
出身低可以改变,但是这份才识品性无人能比。
“淮恩,你觉得这份赐婚圣旨该怎么拟写?”
殷清瑶第一次听到太子殿下的名讳,感觉几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反复打量,再看跪在前面的邵云舒,上前两步跪在他身边表明态度。
有个词叫夫唱妇随,邵云舒正当着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帝王面前向她表明心迹,她能做的就是给他回应,证明自己的心意。
太子抿唇笑道:“自然是该怎么写怎么写,您放着手底下拟旨的中书舍人不用,偏要来问儿臣,是嫌压在儿臣身上的事儿不够多吗……”
梁信侧过身子又看他一眼,瞧他面上坦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着内侍吩咐道:“去宣当值的舍人过来拟旨吧。起身吧。”
“多谢皇上!”
隐约听到邵云舒舒了口气,殷清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待要仔细捕捉,又什么也发现不了。少年的侧脸轮廓挺括,虽没有给她眼神,却让她心中安定。
不过,为什么多要一道圣旨?
有什么区别吗?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热闹,班健安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两人说道:“皇上,依老臣看,邵小侯爷跟长安郡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梁信瞪了他一眼,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配不配朕还能看不出来……”
好吧,君臣互怼也不如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唇枪舌战,班健安见好就收。
“皇上,臣现在可以请教长安郡主问题了吧?”
梁信觉得烦,挥手道:“行,满足你,赶紧滚出去吧。”
大家行礼从御书房中退出来,内侍准备了隔壁的房间让他们在此等候圣旨。班健安摊开一张图纸,指着上面横七竖八的线条说道:“修建水库牵扯太大,你看这个地方,我们的官员下去考察的时候,觉得在此处修建水库最合适,但是此处是河流冲积的平原,土壤肥沃,百姓众多。要想把他们都迁移走问题太多。”
“但是另一处施工又太困难,没有而且水库一旦崩塌冲毁,下面这些区域都会遭殃……”
地图上的标注很专业,殷清瑶当初只是随口一提,她并不擅长也不精通这些。
“班大人,我可能帮不上忙……”
班健安大概也没真指望她能有办法。
“我们要修建水库,最先打交道的是户部,但就算钱到位了,其他部门的官员不配合,我们也进行不下去,没有几十上百年,这项工程不可能完成。”
“唉,不知道我闭眼前能不能看到水库动工……”
班健安朝着殷清瑶拱手一礼,殷清瑶吓得立刻站起来侧身让开。
“班大人这是为何?”
班健安哈笑一声说道:“不是拜你,是皇上说过你身上有锦鲤气运,我拜上一拜,说不准运气好,这事儿就成了!”
殷清瑶无语地跟邵云舒对视一眼,眉头拧起来苦笑道:“班大人,您就别开晚辈的玩笑了……”
“长安郡主,皇上也是用心良苦,就连公主殿下的封号也只是庆云,你可是长治久安……”
原来是这层含义……
正说话间,余光瞥见一人掀开帘子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一卷明黄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