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瑶买回来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怕苦不怕累,一听说有钱赚,就连男孩子都凑到搅车旁边跟占住搅车的小姐姐们说好话,帮着拿棉花添棉花什么的。
惊蛰凑到立夏旁边讨好道:“妹子,你可是我亲妹子,以后还得你罩着哥哥我呀!我得多干点活攒老婆本呢,你就行行好,把你这个位置让给我吧。”
立夏白他一眼问道:“轧棉花你会,纺线你会吗?织布你会吗?不会就去一边呆着去,别过来捣乱。”
惊蛰就是改了名字的李大龙,被立夏毫不留情面的一通灵魂拷问赶到一边,看热闹的立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兄弟,咱们炒瓜子还不够累是吧,你说这些娘们儿干的活你去插手干啥?炒瓜子也没少赚钱不是,这仨瓜俩枣的你也能看上?”
惊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咱们刚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现在我妹子管着纺线织布。我爹娘管着山上的葡萄园跟桃林。我呢,以前还管着做凉皮,现在也不用管了,一家四口就我混得最差。这还不算什么,你比我大,管着炒制瓜子我没意见,可豆娘那个小丫头都能管厨房了!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立春被他给逗笑了。
“你的书没有白读,都会用成语了,我可不知道这个成语是啥意思,你读书比我好,你看,这就是你的优势。”
惊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就是这个理,嘿嘿,回头她要是再敢怼我,我就这么说回去,看她还敢笑话我!”
纺线织布的屋子里宽敞,大家热热闹闹地都在一个屋子里待着,眼下线还没有纺出来,织布机在另外一间屋子,殷清瑶看了会儿就去前院了,可能是天气原因,她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怕自己把告示的事儿忘了,就撑上油纸伞,拿着告示送到里正家里,她已经斟酌着用大白话把纺线织布的事儿写在告示上,但毕竟是头一次,要是有人看不懂,还得让里正帮忙给大家念念。
里正自然是满口应允,在里正家里坐了会儿,撑着伞往回走。昨天傍晚下了一阵,夜里没下,早上又开始下起来,这会儿整个山间都是雾气,站在村口,连对面的山都看不见影子。
但是下的雨又不大,黏黏腻腻,落在地上,土路上泥多,殷清瑶脚上踩着一双木屐,慢慢走身上也没沾上泥水。
下着雨大家都不出门,路上却有马蹄声。
板蚕村算是最靠近山里的村子了,要是有往这个方向的马蹄声,那就只可能是来他们村子的,如果不是县衙的吏目,那就是……
在桥头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两个人穿着蓑衣,穿过雨雾站在桥头停下。
邵云舒把斗笠取下来,看见他的面容,殷清瑶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形容,最多的是惊愕,其次还有欣喜,又于欣喜中夹杂着那么一点点微怨和问询。
还有一种莫名的复杂的情绪在她胸口。
邵云舒忐忑的心情在看见殷清瑶的时候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一路上他都在想该怎么解释送来的那些节礼,想他是不是太唐突了,想会不会就此吓得对方不再理他。
也想知道再见到的时候殷清瑶会怎么看他。
毕竟当时脑子一抽多嘴问了毓宁一句,怎么讨好女孩儿,大嘴巴的毓宁就去告诉了新嫂子,新嫂子告诉了他娘,他娘就自以为他们已经到了两情相悦至死不离的地步……
一切都得怪梁怀玉写的那劳什子话本,不知道骗取了多少少女的眼泪,连他娘没事儿都要看上一段,生怕拆散了……
他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殷清瑶开口打断了沉默。
“往军营里赶?正好到汝宁府下雨了,去家里坐坐?”
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邵云舒顺着梯子往下滑溜,尽量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应了一声,从马上跳下来,把缰绳扔给卫贺,还把自己身上的蓑衣也脱了。
就算穿着蓑衣,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一大片,殷清瑶把自己的伞递给他。邵云舒一点没跟她客气,直接就接过去了。
感受着落在脑门上的雨丝,她脸上的肌肉僵了僵。
雨下得也不大,但是足够在她回家之前把她淋湿,在殷清瑶考虑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去会不会不礼貌的时候,邵云舒把伞撑在她头顶上。
“我个头高一点,我来撑伞吧。”
殷清瑶脚底下踩了一个十厘米的木屐,也才到邵云舒的眉毛下面,两个人同撑一把伞,让他来确实比较合适。
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距离就拉近了,殷清瑶感觉有点不自在。偏她穿着木屐又走不快。邵云舒就陪着她慢慢走。
“你这次离开军营有两个月了吧,不回去没事儿吗?”
没话题就自己找点话题聊,邵云舒应了一声说道:“没事儿,我走之前,明王的势力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再说我又不是主将,不需要我坐镇军营。我大哥成亲是大事儿,总要回去一趟。”
殷清瑶哦了一声,没忍住。
“你送来的那三大车礼物是怎么回事?”
梁怀玉送来的礼物她拆开看了,大部分都是玩意儿,京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很多玩具,其中还有两个小木马,应该是给大猪和小猪准备的。给她的礼物都很平常,有他自己铺子里腌制的果脯,有亲戚家铺子里的胭脂水粉,还有据说是西域传过来的能放得住的肉干。
乱七八糟,也没有贵重东西,应该是他自己出去吃喝玩乐的时候,随手看见啥就给她带来了。
不像他送来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陶瓷玉器,怎么看都不像是节礼。
邵云舒脸上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
“那个,我回家跟我娘和妹妹他们说我受伤,是你救了我,我娘他们出于感谢,非要送点谢礼才安心,那些东西你要是能用上就用,用不上就收着,不像肉干果脯,不赶紧吃了就放坏了。”
“你怎么知道梁怀玉送来的是肉干果脯?”听他话里的意思是,知道梁怀玉送节礼的事儿,话一出口,殷清瑶就想到了,“哦,我忘了你们两家关系好了,你们回京肯定是要见面的。”
其实是他自己打听到的,不过台阶已经找好了,他顺着下来就是了。
“嗯,你跟他在做生意?”
“这又是梁怀玉说的吧。”
“你忘了他跟我们家的茶楼有合作?所以我知道点。”
殷清瑶又忘了。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家门,下雨湿气太重,今天中午殷清瑶想吃惦记了很久的麻辣火锅。
邵云舒熟门熟路地进门,殷清瑶打算亲自动手做锅底。麻辣火锅的制作离不开牛油,把肥牛肉切成块儿放到锅里炼油,炼出来的油放上各种香料,她家现在不缺香料,炒制瓜子买了不少。
正经的牛油在炼制的时候就已经很香了,加入各种香料之后就更香了,添上高汤,配上蘸料。
把肥瘦相间的牛肉切成薄片,准备好吃火锅的各种食材,怕有人吃不了辣,汤里没弄太辣,她又另外做了辣酱。
去房间换了衣服的邵云舒站在厨房门口,看里面的人影忙活着,唇角勾了勾。
农家的烟火气息安静而又热闹。
腊梅在厨房蒸包子,人多的时候做饭就是这样,怎么简单怎么来,蒸包子最简单,包子既可以当做主食,馅儿里有肉也有菜,再熬上一大锅米汤,一顿饭就够了。
菜很快就摆在桌子上了,火锅要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才有意思,但是,家里有客人,本来能上桌吃饭的杜鹃自觉的去厨房,跟豆娘他们呆在一处。邵云舒跟梁怀玉一样都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她不能没礼貌。
殷清瑶准备了公筷,喊了殷老五跟李柔娘下来吃饭。初时李柔娘有点不自在,不住的抬眼打量,而不自在的根源邵云舒很自在,用公筷涮了牛肉夹给李柔娘。
“婶子,听清瑶说你们在家辛苦,你要多吃点,我就是来蹭饭的,刚走到咱们县城就下雨了,我也不急着赶路,就想着来蹭两顿饭吃。你们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李柔娘受宠若惊地端着碗迎上去,邵云舒又用公筷给殷老五也夹菜。
“叔叔也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