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路穿行，走过青州的大街小巷，刚刚还晴朗的天密布着乌云，眼见着要下今冬的第三场雪了。温谅收回探出去的脑袋，感叹道：“都说六月天小孩脸，青州二月就开始变化无常，难道这就是早熟么……”</p>
宁小凝穿的比较单薄，虽然坐在车内还是感觉到手掌冰凉，她低着头，也不跟温谅说话，放到嘴边轻轻的哈着气，倒显得别有一番可爱。</p>
温谅讪讪一笑，心里打定主意远离为上，女孩子每月都有的这几天可真够呛，性子变的都快赶上这鬼天气了。</p>
就这样一路无话晃荡了小半个青州，经过新华书店时，二楼外拉着的巨大横幅吸引了温谅的目光：《中国可以说不》今日大批到货，库存充足，欢迎广大读者前来购买。</p>
如今市场经济，拉横幅造势宣传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新华书店这样大张旗鼓的叫卖一本书，在青州尚属首次——人家捧着铁饭碗，拿着死工资，管你的书去死，所以群众们也很给面子，里外三层将书店大门围的严严实实，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人头攒动，显然都在大肆的抢购。</p>
当然，也不是说青州的人真的这么爱读书，买书不是买菜，受众毕竟在少数，只是因为购买量的井喷，造成了全国性的缺货，青州自然也不例外。天天都有很多人来询问，可天天都在缺货中，于是许多潜在的顾客都集中在今天蜂蜂拥过来，场面堪比刘德华来青州开了演唱会。</p>
“师傅，停停！”</p>
出租车应声停下，温谅摇下车窗，看着书店上面的横幅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他忙于青州的事务，对京城那边的关注度少了点，可范博深藏于心的敬畏让他丝毫不敢懈怠，开始时几乎一天给温谅打两次电话，后来被训斥了一顿，改为两天一打，所以温谅虽然人在青州，但对全局的掌控并没有因此消减半分。</p>
就在前天，范博还在抱怨出版社和印刷厂拖了后腿，生产线日夜开工也满足不了全国的需求，导致销量无法实现五天一翻倍的目标。温谅当时笑骂了他两句，可怎么才两天的时间，青州，这个国内二三线的城市，尚不是凤凰鸟的重点供货地，竟然敢打出货源充足的旗号？</p>
“还走不走，要下赶紧下，磨蹭什么？”</p>
的哥脾气臭，也不是这一个，温谅懒的跟他计较，推开车门下了车，对宁小凝笑道：“教练你上班吧，我去书店买本书，这里下了。”</p>
关上门刚走两步，听到身后又是砰的一声，转过头发现宁小凝跟着下来，面无表情的走到身边，道：“我也去买书！”</p>
温谅看她冻的直哆嗦，微微一笑，道：“一起吧！”</p>
书店门口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少妇，手拿着小喇叭艰难的维持着秩序，一来今天的人确实太多，店内粗略一看有小百十号人，店外至少还有二百多，新华书店的面积并不大，根本没办法同时接待这么多人；二来国人都有凑热闹的习惯，人多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只温谅到这一小会工夫，围观的人群就又扩大了一层；三来青州多少年了，从没听说过买书还得排队的道理，何况说是货源充足，谁知道等下还有没有了？</p>
所以几乎没人老老实实的排队，都在一个劲的往前挤，少妇站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举起喇叭大声道：“外面等的人请排好队，里面现在人太多，出来几个我就放进去几个，不要挤，慢慢来。”</p>
少妇的嗓音柔软动听，带着股诱人的甜意，结合话里的内容让人浮想联翩。不过这个因人而异，正人君子听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正人君子就是听苍老师的叫声也当佛音梵唱，关键是今天这堆人里，未必个个是正人君子，尤其青州的痞子最爱聚群，就跟狗吃屎一样，哪里人多他闻着味就来了，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真是走过路过一定不会错过。</p>
温谅和宁小凝站在最外边，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挤着就进去了，可带了宁小凝，怎么也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在这群大老爷们里蹭来蹭去，说句题外话，温大叔还没蹭过呢，能便宜你们这些抠脚大汉？</p>
听到少妇这话，温谅扑哧一笑，他当然不是正人君子，单说思想，作为被后世爱情动作片深深熏陶过的人，在场的全部人加起来未必有他邪恶。但这种邪恶是表面的，虚假的，跟温谅旁边那七八个穿的流里流气，嘴里磕着瓜子的人完全不同。</p>
他们一听少妇的话，立刻跟吃了春药一样噢噢起哄，其中一个卷毛高喊道：“姐姐，您人可真好，知道弟弟们憋的辛苦，没说的，等等就等等，我不跟他们挤！”</p>
这话说的太露骨，正因为太露骨所以少妇都没有往别处想，道：“谢谢这位小兄弟，大家都要向他学习，一个个排好队……”</p>
这一下真是闹大发了，听明白的人，有的摇头不语，有的则跟着哄堂大笑。少妇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小板凳上一脸迷茫，不得不说，白皙的皮肤，秀气的眉眼，配上棉衣下丰腴的身段，确实能让不少人流口水。</p>
卷毛身边的同伴跟着喊道：“妹子，他不急，有人急。行行好让哥哥进去吧，反正你里面已经那么多人了，多我一个也不多，挤挤暖和……”</p>
少妇隐隐明白了什么，可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p>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一看少妇被两个兄弟调戏了还不做声，另外一个小矮个忍不住了，叫道：“人多热闹，玩起来够劲，大伙说是不是啊？”</p>
“是啊是啊，一起上吧，开门一家亲，排队多见外。”</p>
“板牙你个没出息的，砍人一起上，泡马子也一起上，单打独斗会死啊？</p>
“牙哥死不了，要死也只能死女人身上，哈哈哈……”</p>
七八个青皮你一语我一语，愣是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起美貌少妇，不过这次敢附和他们的人不多，最多在心里暗暗意淫一下，过过干瘾了事。</p>
要知道这是96年，公开调戏妇女的事也只有社会上的青皮敢干，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来买书的，肯在工资才三四百的年代掏出几十块钱买书，不算文化人，也至少有点羞耻心，不会那么的下作。</p>
少妇涨红了脸，气的身子都在发颤，手指着温谅这边，道：“你们……你们无耻，下流！”</p>
人群跟着少妇手指的方向哗啦啦的回头，青皮们最爱的就是这一刻万众瞩目，可温谅和宁小凝何苦来哉，也成了众人的焦点。</p>
他一脸黑线，拉住宁小凝的手往边上挪了挪，宁小凝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没有说话。</p>
卷毛扫了温谅一眼，嬉笑道：“小兄弟别怕，等下我们吃肉，给你点汤喝。”</p>
温谅知道这帮子青皮不过是嘴上占那个少妇点便宜，光天化日哪里敢真的动手动脚，可即便如此，也让他觉得恶心，冷冷一笑，没有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