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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血(1 / 2)

 京都离岐州,要一日的路程。

楚韶清晨从皇宫出发,黄昏时分才看到岐州城楼上的标志物。

“大公子!”侯府的管家宋河站在楚昀身边,指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马车说,“你看,那是不是宫里来的马车?”

楚昀望向官道出口,眼见那浩浩荡荡的架势,两旁侍卫的品级,六乘马车的规格,只可能是京都来的权贵。

他一时竟不敢确定,毕竟弟弟是在皇城捅了篓子,以废后的身份离宫的,就算淮祯再怎么偏爱,也不至于对一个险些把他踹下皇位的逆臣好。

然而马车停在下马石边,帘子掀开的那一刻,楚昀就知中溱的国君是当真被楚韶拿捏住了。

“哥!!!”

楚轻煦略过下马石,直接跳下马车,身上披着的白色狐裘逆风舞起,他箭步冲向楚昀。

“韶儿!”

楚昀笑着跑上前,刚张开双臂,就被小韶扑了个满怀。

香岫同司云站在下马石边,香岫只知陛下此举确实让楚公子高兴了,而司云则同那位侯府的老管家一样,热泪盈眶。

楚韶紧紧拥抱着哥哥,“我还以为哥哥在北游。”

“中溱险些易主,我哪能在江北安心待着?”楚昀隔着狐裘拍了拍楚韶的背,“你真是好本事,凭一己之力,把中溱的天都给捅破了。这下好了,只能到哥哥怀里避难了。”

楚韶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劳烦哥哥保护弟弟了。”

“我只恨不能一直保护你。”楚昀抱着楚韶不松手,顺便扫了一眼那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列,笑着打趣,“淮祯这是把整个皇宫给你搬过来了?这阵仗与其说是废后流放,不如说是皇后省亲。”

“哥!!你也取笑我!”

楚昀轻笑两声,抬手揉了揉楚韶的脸颊,知道淮祯是用金山银山精心养着韶儿,但不知为何看着还是憔悴,只以为是车马劳顿,累着了。

“不要站在风口了,先回家再说。”

楚韶点点头,瞧了一旁的宋河一眼,“宋伯,这几年你可还好?”

宋河只觉得二公子较之一年前十分不一样,不仅眼神清明透澈,竟也认得自己了,忙答道:“多谢公子挂心,老奴没有什么不好的,侯府也一切安好。”

“辛苦你了,宋伯。”

楚轻煦记得一年前自己归家而不自知的傻样,想也知道那时这位老家仆该有多心酸。

楚昀牵着楚韶进了岐州城,甫一进城,就听鼓乐齐鸣,鞭炮作响,岐州百姓,又或者说是南岐子民,自发分列两道,无不眼中含泪,嘴上堆笑。

“侯爷回来了...”有妇人捏着手帕,又哭又笑,便有人纠正他,“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该称一声君后殿下。”

“中溱的皇帝又下了废后的圣旨。”

“依我说,谁都配不上楚轻煦!”?

“现在大公子也回来了,不如就称一声二公子才好!”

“老侯爷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二公子!!”

“欢迎二公子回家!”

岐州百姓热情难挡,楚韶才走了一小段路,怀里已不知被扔了多少花——岐州的风俗,若是真正敬佩某个人,便往他怀里掷花,如今因是冬日,楚韶便收了一大捧红梅。

岐州如今的知州姓秦,秦知州身着正式的官服,亲自赶来迎楚韶,“楚公子,微臣恭候多时了!”说着便行了个大礼。

楚韶道,“你不必行礼,我如今也只是庶民而已。”

秦知州连忙道:“公子说笑了,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完完全全受得起微臣这一拜。”

废后的旨意上连一句楚韶的坏话都没有,秦知州就明白其中的关窍了——圣旨上写了什么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皇帝心里依旧重视楚韶,否则也不会亲手写了封密函敲打秦知州。

楚韶也猜到是淮祯秘密下达了圣谕,并不为难遵皇命的知州。

他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同哥哥往侯府走,路上所见的民生百态果如温砚所言,处处生机四溢,人人富足安稳。

楚韶记得当日离开岐州时,百姓身上多穿粗布衣衫,如今一眼望去,绫罗绸缎琳琅满目。

岐州在过去的战役中损失了二十万年轻子弟,因此城中人少。淮祯为了讨楚韶欢心,在大婚之后特意优待了岐州,以至于岐州百姓大多富裕自足,街边连个乞丐都瞧不见。

死气沉沉的南岐从根上烂透的死城变成了中溱世外桃源岐州,楚韶知道,是淮祯在践行他的承诺。

大婚那日,他允诺给楚韶的许多事,都悄悄做到了。

哪怕岐州从里到外翻了个新,安宁侯府依旧纹丝不变。

楚轻煦甫一踏入侯府大门,所有关于家的记忆汹涌袭来,一年前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归属感从何而来,今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为这座侯府而沸腾起来。

他有些近乡情怯,驻足在祠堂门口不敢进去。

他想起来,当日淮祯带他来侯府时,他曾路过祠堂,那时便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唤他,但淮祯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以至于楚韶没能给父母上柱香。

今日他立在祠堂门口,看着一方方祖宗牌位,竟愧疚得抬不起头。

“韶儿。”楚昀执起弟弟的手,牵着他迈进祠堂,祠堂里线香清幽。

“哥......”楚韶知道自己终究是要面对的,“我想单独跟爹娘说会儿话,可以吗?”

“好,哥哥在外面等你。”楚昀知他心思重,开解道,“爹娘看到你,是高兴的。”

楚韶抬眸,一颗泪珠已经滚落而下。

等楚昀离开,他直着脊背,跪在了楚家满门忠烈先祖的灵位前。

从魏庸强召他进宫到楚家覆灭,南岐亡国,再到今日,已过去整整四年零五个月。

爹娘含恨而终,楚轻煦没见上最后一面,后来溱军入城,楚韶路过祠堂而不入,又违背老侯爷自小教他的忠义之道,给灭国的仇人做了正妻。

这些旧恨,楚韶早愿意放下了,但如今面对爹娘的牌位,依然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弯下腰,对着爹娘,对着楚家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孩儿不孝...没能护住楚家,也没能护住南岐...”

冬日的祠堂,并不森冷。

在楚韶跪着忏悔自责时,日落前最后一抹阳光温柔地眷顾在他身上。

楚轻煦抬起头时,见满门忠烈的牌位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落日的余辉像一位长者的手,慈爱地抚摸过楚韶的头顶。

冥冥之中,楚韶福至心灵,登时泪如雨下,心头久压的一块石头,骤然在落日余辉中消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祠堂里没有动静。

楚昀想着弟弟过于憔悴的脸色,总是不太放心,便又回了祠堂,甫一踏入院子,就见楚韶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似乎摇摇欲坠,楚昀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楚韶泪眼朦胧,转头看了一眼哥哥,哽咽道:“爹娘...宽恕了我。”

楚昀心头一痛,“韶儿,爹娘从来不会怪你的。”

“是...爹爹和娘亲,从来不舍得苛责我。”楚轻煦望着朦胧湛蓝的天空,释然一笑,而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忽然失去所有力量支撑,颓然陨落下来。

“小韶!?”

楚昀顺势抱住乍然晕过去的楚韶,见他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是枯木一般迅速凋零下来,见面时隐隐约约的不详之感,在这一瞬间成真了。

街上的热闹还未散去,岐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就被司云连扛带飞地带进了侯府内院。

“如何!?”楚昀盯着把脉的大夫,急声问。

“......”林大夫来回把了三次脉,眉毛紧皱,抬眼确认了一下床上昏迷之人是二公子后,痛心不已,摇了摇头道,“这脉象不太好啊,这怎么看都是衰竭之象,是...不能长久的征兆啊。”

“你胡说什么!!”司云最先跳脚,“不可能!比你好的神医都没下过这种定论!”

慕容从没告诉司云楚韶的真实情况,司云也被蒙在鼓里,如今忽然听到另一个大夫说楚韶命不久矣,他很难不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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