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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1 / 2)

 太阳照常升起,三十万大军在天亮前如海水退潮般撤离京都主城。

百姓提心吊胆了一夜,却没有听到任何厮杀的声音,早起推开门窗,空气里只有馄饨铺包子铺的香味,没有一丝血腥气息。

昨夜好像发生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日上三竿时分,宫里才传出消息:妖后被打入冷宫了。

合阳殿内。

“陛下应当立刻下旨废后,以平民怨!”

“楚氏谋反罪名已是板上钉钉,陛下不能不给臣民一个交代!”

“楚韶若还留在宫里,民心难安!”

谏言的都是淮祯的心腹之臣,哪怕他们知道君上对栖梧宫这位用情至深,也不得不做此规劝。

“陛下,恐怕废后还不够...”宁远邱自知后面的话必然会惹怒君上,于是掀了衣摆先跪了下来,“杀了楚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淮九顾抬眸瞪他一眼。

宁远邱冒死进言:“陛下,事到如今,唯有楚韶死,才能挽回陛下声誉,平息诛杀文氏的罪行。”

淮祯冷声责问:“文氏一党本就死不足惜,你让楚韶给这群人偿命?未免太抬举文腾了。”

“太傅一党确实该死!但他们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太傅是被君后当众斩首,此举让天下多少读书人寒了心啊!眼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太傅犯了死罪,在百姓眼里,这就是一场毫无理由的屠杀!”

“爱卿所言朕全然明白,所以朕已经让明镜司和镇国公加紧彻查文氏一案。”??那份名单并不是没有活口留存,被流放囚禁都是罪行不重也愿意招供的人,撬开他们的嘴,供出有力的证据,就能证明楚韶杀文腾是正义之举。

但三十年的死局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破开,要拿到能说服臣民的人证和物证,至少需要两年时间!

至少还要两年,中溱上下才能知道楚轻煦此举的良苦用心。

淮祯看着底下的心腹之臣,似是压着极大的痛苦与悔恨:

“朕是天子,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为了所谓的大局,朕纵容文腾做了辅政大臣,换来了什么?宋皓,好好的一个宰辅苗子,在皇城脚下被他迫害至死,堂堂皇后被一群白面书生诋毁声誉,楚家千金为了清白二字,以死明志才换来一点反转的局面,天子脚下,发生这等冤案,各位不觉得讽刺吗?!”

众臣惭愧低头,沉默不语。

“若按你们所言,一定要等到证据齐全才能诛杀文氏,那么文腾至少还能逍遥五六年,各位可想过,在这五六年间,又会有多少个宋皓楚明姿?!你们就不怕有朝一日,被迫害至死的是你们的儿女?或是你们自己呢?!”

众臣把头埋得更低,他们何尝不知道楚韶此举是替中溱挖骨疗毒啊?

淮祯已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朕一定要保住楚韶,谁敢再说出处死楚韶的混账话,朕先摘了他的脑袋!”

宁远邱察觉到皇帝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浑身一抖,头一次觉得自己辅佐的君王如此可怕。

但他既是谏议大夫,有些话就一定要他来说。

“君后苦心臣等不是不知,但陛下若真想保住他,就一定要废后,唯有废后,才能让楚韶在谋反一事中全身而退。”?

皇后篡位夺权,最后什么惩罚都没有,依然稳居后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百姓,篡位夺权如同儿戏,任何人都可以踩着皇帝欺负吗?

久而久之,那些生过谋反念头但又不敢付诸实践的有心之人就会以楚韶为榜样,长此以往,中溱必乱。

“况且,此次民怨滔天最深的根在于,楚韶曾是南岐的战神,中溱边境的大敌!他与中溱百姓之间隔着天堑般的血仇!”

“君上此前立他为后,就已经欺瞒了天下人,如今楚韶不仅谋反,还当着群臣的面羞辱过陛下,陛下若还保他皇后之位,实在是授人以柄!也会让楚韶处在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啊!”

这句话戳到最深的根子上了,有人跪下附议道:“若不废后,日后史书工笔,又该如何记录这位敌国篡位的皇后?”

“陛下若想跟君后有长久的未来,眼下,就必须忍痛割舍!”

淮祯节节败退,他何尝不知,若要保楚韶,唯有废后一条路可走了。

-

冷宫。

风水轮流转,一日前,困于冷宫的还是淮祯,如今关在里面的却是楚韶。

淮祯瞒过了众人,悄悄来了冷宫殿内。

他如今才有心思去想,楚韶一开始就舍不得对他心狠,所以这冷宫才如此舒适温暖,楚韶一定还爱他。

也正是因为所谓的冷宫根本吃不着一点苦,昨日两难的淮九顾才顺应局势,让楚韶暂居此处。

楚韶还在昏睡,他这几日实在是累极了,昨夜几乎一沾床就睡,根本不在意此处是什么宫殿。

在他身边照顾的是司云,司云见淮祯进来,视线不自觉定在了淮九顾额头的淤伤上,淮祯才想起额上有伤,便瞪了司云一眼,看似很凶,其实顺利夺权之后,根本没找司云算账。

司云自请来冷宫陪着楚韶,淮祯便允了,这样在外人看来,也算是惩罚。

“他还未醒?”淮九顾把声音压得极轻,生怕吵了楚韶,他坐到床边,拂开楚韶搭在眼睫的细发,手掌克制地抚过他的脸颊,力道极轻极柔。

司云在一旁看着,不敢相信淮祯居然如此宽容大度,公子可是踩在他脸上无法无天地欺负了个爽,这个一国之君却像是没有脾气一般,注视楚韶的眼里溢满了温柔。

他压低声音答:“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楚韶一睡过去,这几日的憔悴与虚弱就都暴露了出来,昨夜慕容说无碍,司云其实是不信的。

“公子...似乎不太好。”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淮祯似是在回答,又更像自言自语:“他会好起来的,朕不会让他有事。”

楚韶忽然蹙了蹙眉,八成是做了不好的梦要醒了。

淮九顾急忙起身,隐到殿外,不忘叮嘱司云:“不要告诉他我来了。”

司云才懵懂地答应下来,楚韶就已经睁开了眼。

“公子?你醒了。”司云忙走到床边。

楚韶睡得有些懵,看天色似乎已经接近下午,他睡了将近一天,身上却还是沉得很。

他摸了摸睡梦中微痒的脸颊,怀疑刚刚被蚊子叮了。

司云倒了温热的茶水过来,双手捧着喂楚韶喝了点。

茶水有醒神的作用,楚韶清醒了许多,看到司云安然无恙地留在自己身边,便知外头的事应当已经控住了。

“淮祯来过吗?”他似心有灵犀一般,开口第一句就问了他,隐在殿外的淮九顾心头一颤。

司云睁眼说瞎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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