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厅夜场刚散,一个小年轻正在打扫满地的瓜皮纸屑,听杨昆说找何平,挑帘向里面喊了一嗓子:“平哥,有人找。”
何平睡眼惺忪地出来,见杨昆脸上贴着好几条创可贴,笑着打趣:“也不倒饬倒饬就找过来,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份呢。”
杨昆也笑,“我好像还没承认咱俩是哥们。”
何平指指他,“亏我连夜替你打听门路,跟老肥说好的8点半见面,你先坐会,我去洗把脸。”
8点刚过一刻,何平联系的人就来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剃着板寸头,何平介绍说这是赵立东,人称肥哥。
去年全国商品零售价格上涨幅度超过20%,为了及时稳定形势,国家采取了一系列极其严格的行政措施,包括限期收回违规拆借贷款,加强对银行贷款额度的控制,重新审定投资项目等等。
央行也适时提高了存贷款利率,在这样的环境下,民营企业或者个人想从银行贷款就相当困难。
这是九十年代中期,民营企业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
当然,如果有确定赚钱的项目,只要能借到现金,再高的利息也有人肯出。
老肥这种早期民间借贷业者便在这种大背景下应运而生。
老肥上下打量了杨昆几眼,问:“你要用多少?”
杨昆说2万。
老肥捏着肥厚分层的下巴,说:“用多久?”
杨昆想了想,“俩月,最多三个月。”
老肥说:“既然是平子介绍的,给你个熟人价,九出十一归,三个月为限,有没有意见?”
杨昆心算了一下,比当前银行执行的短期贷款利率高出两倍还多,不过他没打算做正行,自然不在乎这点差距,点点头,“没意见。”
老肥满意地笑了,问他:“什么时候要?”
杨昆估算了下时间,“明天吧。”
老肥点头表示钱没问题,又说:“按理说,我不该问你借钱的用途,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万一你亏了,打算怎么还?”
杨昆把宅基地的位置大致说了一下,“房子最多俩月就能盖好,到时还不上钱,房子归你,我可以立字据。”
老肥笑眯眯地说:“立字据没用,政府不承认,我既然敢借,就不怕你不还。”
等老肥一摇三晃地走掉,何平把杨昆拉到角落里,低声问他:“三个月,光利息就4000整,什么好生意,关照哥们一把?”
杨昆指指录像厅,不答反问:“录像机和带子都是哪来的?”
何平明白了,乍舌道:“跑那么远,不怕路上走水,人财两空?”
杨昆说:“富贵险中求。”
其实这话是糊弄何平的。
杨昆对他印象虽然不错,但相交日短,远够不上交心的程度。
他借这笔钱,除用来周转外,也想借此把盗窃来的那笔款子洗白。
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洗钱,只是为了瞒过某些人的耳目。
赵一民家和小情儿家里同时被盗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却都不是普通人。
杨昆敢肯定,赵一民对自己还有所怀疑。
说不定吴清江也正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因为盗窃案被调查,没多久手中就多出一大笔钱,别说有心人了,连他亲妈那里都交待不过去。
这就需要借老肥的钱来过渡、缓冲一下。
让放高利贷的以为他借钱盖房,母亲以为他借钱做生意,赵一民等人以为他做生意赚了钱,才是杨昆的本意。
当然,他完全可以化整为零地花掉那1万5千多元脏款,或是弄个不需要太大本钱却回报不错的小本生意,细水长流地将它洗白。
但杨昆没有时间。
此时赵一民自家后院起火,无暇他顾,盖房的事应该不会再受到阻挠。
以工地上现存的建材,支撑不了几天。
整栋房子盖下来的造价超出3万,把赵一民无私奉献的钱全部拿出来也不够。
况且这笔钱根本见不得光。
借高利贷来掩人耳目的办法拙劣了些,但应该有效。
就算日后公安方面查起来,借高利贷而已,虽然违法,但不构成犯罪,总比盗窃的罪名轻得多。
像他最初的打算那样,从南方贩些小电器回来卖,赚些差价,只要运气不差到被执法人员查扣、没收,就不用担心盖不起房,还不起款。
告别何平,他去找刘全保。
刘全保刚接了个小工程,听杨昆说要接着盖房,有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