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开花弹的声音一阵强过一阵,看来金乡军水师动真格的了。晏世轮扔掉身上的薄毯子,举目向远处望去。现在的天已经黑透了,但是约十海里之外,却被炮火映的通红发亮,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战况如此热烈?
晏世轮将头转向一旁的瞭望口,负责并报军情的职守立即来报,“大人,从千里眼当中可以看到,前方‘平倭’级战船和武装战船,正遭遇不明身份的敌人袭击,此刻正在炮火回应,观敌之队伍,尽是苍山铁、竹筏船,而且观敌之旗舰,此定为倭寇‘铃木次郎’铃木次郎的倭寇船队,只是,在更远处有三艘盖伦战船,看不清是和旗号,另有五艘福船、五艘蜈蚣船,打着大明东南水师的旗号,也在一旁观战,小的实在看不清其意图”
听着这个职守官的汇报,有理有据有分析,人才啊?晏世轮甚至没有去仔细分析他说的内容,而是直接道:“汝何人也?何时加入我金乡水师?”
听见被大人所关注,这位职守的金乡军水师什长立即站直身姿,挺胸抬头收腹,行了个标准的金乡军军礼(宁凤晨仿前世无敌军的军礼而制定),随后中气十足的大声吼道:“小的姜贵帆,金乡军二级工民,半年前从福建逃到基隆,受宁大人眷顾,授我军户,小的感激不尽!”姜贵帆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没有晏世轮的金乡军,没有宁凤晨的赏识,自己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顿顿吃饱不说,还能再次上到海船出战,还是这么气魄的大船!
“哦?凤晨,不光是姜兄弟,其余船上七百余众,是如何聚拢在一起的啊?”晏世轮若有所思道,因为此时他用意不在闲扯,而是情况复杂到了超出他预期的情况,前边倭寇已经和金乡军接战了,而自己的“平倭”战船上,可是既挂着金乡军战船旗,又悬着大明的飞龙旗和飞豹旗,而且早在最初定下战船旗的时候,就到福州水师衙门报备了啊,这大明水师什么意图?按兵不动?按理说,自己金乡卫千户,领军也应该算是东南水师的,不能见死不救吧?还有那几艘盖伦船,这里马上就要见到琉球海岸线了,哪国的人吃饱了撑的跑这来赶海来了,从他们炮口朝向金乡军船队的样子,就似敌非友。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些船上的水师队伍,都什么来头,忠诚度如何?如果是我金乡军垦民出身,必定死忠于自己,若是海寇出身,则此行危矣,所以故有此问。
宁凤晨听到这里,越众而出,把“十二金刚”中的一个黑番挤的龇牙咧嘴,随后道:“六哥,都是可靠的兄弟,有些是金乡军垦民,有些是东南沿海逃难过来的,绝对可靠,而且大部分人身份都是三级平民或是一级公民,只有这个姜贵帆比较争气,我看他是个可造之才,才特批他二级公民的”其实,这些人的到来,与倭寇犯台不无关系,倭寇的滔天罪行,给台湾人民造成了严重的灾难。被激愤的台湾人民纷纷组织起来,进行抗倭的自卫斗争。这其中,就包括了”基隆英雄”宁凤晨率领的“金乡军”,而且与其他明军配合,多次打败倭寇。
当时,明朝将士大多是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军队装备也破旧不堪,士兵的盔甲都是用纸片缀成的,行军打仗连营帐也没有,只好在路边的旅馆里投宿。军粮奇缺,使得将士们长期吃不饱肚子。这样一来,谁还愿打仗?一个冬天一过,泉州海防手下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然而此时宁凤晨本着至高无上的民族同情心,收留了大部分水师队伍,而且从晏世轮离开台湾后,宁凤晨就一直在想改编水师军队,建立一支勇猛善战的新军。宁凤晨认为,身体壮实,皮肤像泥土一样黝黑的农民、渔人才是最理想的水师兵士;一次,宁凤晨在去匠器厂时,路过一个垦区,正好那里发生了一场械斗,一方是五大三粗的垦民,一边是黑如泥鳅的本地渔民,鱼叉、棍棒上下翻飞,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但没有一个求饶的。宁凤晨勒住四轮马车的马缰,正想上前阻拦,忽然灵机一动:这不是选兵的最好机会吗?那些械斗的垦民、渔民见来了个大官,一起围上来向他告状,七嘴八舌,乱纷纷的。宁凤晨这才得知,他们是为争夺从倭寇手中夺回的战利品而发生争执的,一方说那堆衣物是倭寇从他们那里抢的,一方说是从他们渔船上掳的。争论不下,只好动武了。
宁凤晨听了,不禁哈哈大笑:“你们哪,都不想想,万一倭寇真的打过来,这样东西一样都不存在了,你们还争什么呢?眼下,咱们基隆、淡水两地,应该万众一心,对付倭寇呀!”宁凤晨趁机向大家说起倭寇在沿海的兽行,激起在场人的愤慨。有个叫姜贵帆的年轻人,拨开众人走到宁凤晨的面前,大声道:“将军,让我参加你们的队伍吧,我要跟着你去杀尽倭寇!”话音刚落,又有几个小伙子站了出来,“将军,收下我吧!”“还有我,收下我吧!”一只只手臂高高地举起,一声声呼喊动人心魄,宁凤晨更是激动万分,当场收下参加械斗的上百个年轻后生,把他们带回军中,按照金乡军军制,什人为一班,四班为一排,并按照金乡军水师训练操典进行训练。有一次出海训练,宁凤晨乘船到大海上巡视,见远处的海面上有只小船,忽起忽落,随波漂流。宁凤晨感到惊诧,难道这是一艘无人驾驶的船?船长说:“宁将军,靠上去看看。”宁凤晨把手一摆:“且慢!”他吃过一次亏,有一回,曾经训练时,他乘船出海,也碰到这样一只飘在水中的无人怪船,刚要往上靠,那船“轰”地一声爆炸了。现在,可得小心谨慎为好。
宁凤晨派一名水手上前去打探,那水手泅到怪船边伸头一瞅,惊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只见甲板上躺着好几具尸体,男男女女,赤身露体,从肤色衣着来看,都是东南沿海一带的渔民。那水手壮着胆子爬上船舷,不料,在船仓里竟发现几具倭寇的尸体。水手把宁凤晨叫上船,宁凤晨仔细一看,发现船仓里的一只木箱里装满了三角脑袋的毒蛇,有的爬到箱子外,吐着通红的舌头,瞪着绿荧荧的眼睛。
宁凤晨沉思片刻,说:“一定是倭寇在翻仓时,把渔民们从蛇岛上捉来的毒蛇翻出来……”水手指着仓底一位大胡子尸体问:“那他怎么会自杀的呢?”宁凤晨顺着水手指的方向一看,那个大胡子倭寇竟然用枪把自己脑门打了个洞。他百思而不解。那个水手还在喃喃自语:“怪事,他自己怎么向自己开枪呢?”宁凤晨俯身细看,顿时明白了,指指缠着枪板机的一条蛇道:“肯定是这条蛇缠住了倭寇手中的枪,尾巴抠动了扳机,所以……”众人大眼瞪小眼,不得不佩服宁凤晨分析得在理。宁凤晨顿了一息,又道:“看看,连蛇都不想倭寇进入大明的疆土,愿与他们同归于尽,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接着,宁凤晨分析道:“别看这一带风平浪静,肯定有大批倭寇在活动。”他叫人把这艘无人的船拖回港湾隐蔽起来,日后自有用处。果然,不出三天,一支二百多人的倭寇队伍驾着铁船从日本渡海进入基隆海面。因为基隆港的海防建设太可怕了。这帮倭寇选择的是在基隆、淡水中间的一个小村子附近等岸,听说倭寇来了,而且来了这么多人,那些刚招募来的新兵中,有几个吓得脸色发白,有的竟把刚发下来的盔甲丢下,连夜逃跑了。
如果他们不逃,临阵怯场也是兵家大忌,晏世轮和宁凤晨做的军规里面可是有明确的说明:杖打100,逐出军队,削其军籍,失去了金乡军军籍,意味着以后的生活和金乡军无关,不得逗留在基隆、淡水、金乡卫,不能领取大人派发的食物,这是多么惨重的代价?那些临阵脱逃的士兵,最后领着各自怨声载道的家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金乡军治下,回到那万劫不复的流民生活中去,惹得临近的金乡垦民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起到了很强的震慑作用,大人说到做到,谁还敢违反军规!?
当时接战时,宁凤晨一边派人去调援军,一边把一百多个士兵排在海岸上,严阵以待。一直等到海面上出现倭寇贼船的桅杆尖梢时,宁凤晨把胳臂一抡,几个士兵心领神会,跑到海湾边拖出一只船来。还是那只无人的怪船,船上的尸体早就被海风吹得干巴巴的,甲板上的血凝成一块块血茄。宁凤晨往高处一站,大声说:“来来来,都来看看这艘船!”队伍动荡起来,后面的往前挤,前面的往前拥。宁凤晨摆着手,道:“别挤,别挤,都能看到!”将士们看到那一具具尸体,一片唏嘘。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叫一声:“天哪,这是我家的船!”众人马上让开一道缝,让那人挤了过来,宁凤晨定神一看,是姜贵帆,他哭喊着奔过来要往上扑,被宁凤晨一把拉住。只听海风伴着姜贵帆子那撕心裂腑的呼喊:“爹呀,娘呀,大哥,二哥,你们死得好惨呀!”人们这才知道,姜贵帆子的父母前些天出海打鱼,没想到竟遇上了倭寇。他跺着脚,哭啊,喊啊,哭声揪着每个人的心,不少人也跟着啜泣起来。
宁凤晨再三安慰,他还是不停地哭。
宁凤晨挥剑往海上一指:“别哭了,倭寇已经到了眼皮底下了,我们只有狠狠地打,把这伙强盗赶回大海去!”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地喊着:“杀尽倭寇!”“为父兄报仇!”宁凤晨看大家的情绪被鼓动起来了,又大声道:“以往作战我们是以多胜少,今天却是以少敌众,还有不少兄弟刚刚入伍不久,我只要求大家做好三件事,第一不要争割倭寇的首级!倭寇是杀不净的,在金乡军,只要努力,军功有的是!而且金乡军军功不单独以首级为依据,军规里很清楚,二不要贪恋敌人的辎重,倭寇那点儿破烂,根本不够我金乡军看的;三不要被杀,留着脑袋领赏,懂吗?
底下众兄弟呜嗷只叫,然后宁凤晨继续道,如果打败了敌人,缴获的一切战利品全赏赐给大家,如果敌人还没打败,都争着去枪财物,那就别怪我无情!”将士们纷纷应道:“放心吧,一切听从宁大人的指挥!”“我们不会给宁大人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