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有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疹子,是夜里无意识地挠出来的。
就算,就算以后这些都好了,可是万一现在被他看到,搞不好以后上床的时候都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我不能在他面前太狼狈。
我不可以把那么丑陋的一面露出来。
雍王殿下纠结了许久,又没办法跟他分被子睡,直接一个人去那当初礼训期的单间里分床睡了——晚上还锁门。
太子忽然看起来格外孤单。
-2-
越亦晚的反常,花慕之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被亲吻和拥抱的时候,也还是享受而快乐。
可是不肯有再进一步的接触,衣服也从早到晚穿的严严实实的。
不仅如此,他宁可平日里闷头在夕清阁给姐姐的朋友们做衣服,也不肯主动来抱朴殿陪自己坐一会儿。
花慕之不明白发生什么了。
连问都不能问,警觉地仿佛在防着自己一样。
他小心到了极点,像是端着一支随时会熄灭的蜡烛。
可没过几天,晚晚就一个人跑回单间去住,神情也颇为不自然。
他……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花慕之甚至断更了一两天,感觉好些事情让他没法再静下心来写东西。
不行,如果怀柔政策没有用,那就要换个法子。
他仔细问了洛御侍和霍御侍,试图从日常生活的细碎里找些蛛丝马迹出来。
可洛御侍天天陪着他,也没看出什么变心的征兆,只说雍王殿下好像是生病了,最近有时候换衣服的时候,都躲着他要一个人换。
“我那天刚好抱新的熏香过去,看见他光着右臂在涂药。”
涂药?
花慕之怔了一下,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大步去了夕清阁。
他这六七天里一直被这笨蛋挡在外面,甚至都没法照顾他。
越亦晚正准备再给各处上一次药,这外套的扣子解了一半,就听见楼下有熟悉的脚步声正在逼近,忙不迭把所有扣子全都系好。
花慕之大步走了进来,眼神比从前明锐了许多,只在门口看着他。
越亦晚立刻就怂了。
“我,我没变心,你相信我……”他试图缓和气氛:“我这几天自己睡,完全是晚上想偷着玩手机,别多想啊……”
“出去,锁门。”花慕之平静道。
两个御侍忙鞠躬退下,出门时把门关的颇为严实。
他本来还在和晋江那边谈新一本版权合作的事情,宫外也有好些要务要做。
可那些现在都不重要。
花慕之迈步往前一走,越亦晚就慌了:“我今天不想做!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叫了——不我就跳下去!”
“把衣服脱了。”
“我我我是挺喜欢你偶尔凶我一下可是今天真不行!”越亦晚又想躲他又怕说错话让他难受,已经起身躲到了墙角:“咱有话好好说脱什么衣服啊!”
还没等他想出更胡扯的理由来,花慕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身高的差距颇为明显,以至于越亦晚只能抬着头看他,两手都护着衣服。
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花慕之就已经把他打横抱起来,跟要揍小孩儿屁股似的坐回书桌旁,抬手就撩开了他衣服的后摆。
“不——不行!”越亦晚这回真要哭出来了,倔强地还想把眼泪往回咽:“你别看!我不许你看!你看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眼眶通红地想要挣扎,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真的别看我都快好了,你——”
花慕之把他按的严严实实,强行扒了衣服又把裤子脱了下来。
越亦晚这回真哭了。
他好久没有回临国,这边天气又潮又热,一发作起来身上到处都是红疹,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自己从进了溯明廷起什么事都尽善尽美,就算爬树都好看的跟个小神仙似的。
这下所有的好印象都要砸个干净了。
他不是那个光彩照人的雍王了。
他是狼狈的,丑陋的,身上长了好些疹子的病人。
花慕之半晌都没有说话。
越亦晚抹了一把眼泪,连离婚的理由都想好了,又扭了一下试图把裤子拉起来。
真是丢人!
“怎么会……严重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听起来心疼而又紧张:“多久了?”
“你不要管!”越亦晚凶巴巴地坐了起来,试图维护仅剩的自尊心:“说了丑死了还非要看!你还强行扒我衣服!”
花慕之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里没有半分的厌恶,反而关切而又心疼:“你怎么因为这个事情躲着我呢?一个人上药背后怎么办?”
“看医生了吗?这是过敏还是发炎?”
越亦晚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还在那逞强:“你别摸我,小心被传染!”
“看了就不觉得恶心吗!”他的心态已经完全爆炸了:“到处都红着,不然我为什么要穿长衣服啊!你不要再问这些了好吗?!”
花慕之看了他半天,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原来是怕这个。”
他依旧握紧了他的手腕,不肯松开。
“不恶心,不难看。”那声音沉静温和,没有半分的虚假:“而且我也不会因为它们而觉得你丑陋。”
越亦晚憋了半天,又揉了揉眼睛道:“我,我都好久没有生病了。你再说下去我又忍不住要跑了。”
花慕之小心地把他抱回怀里,任由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只抱紧了他轻声道:“你怎么这种时候还在想这些事……好不好看又不会改变什么。”
“不会吗?”越亦晚索性把心里恐慌了许久的事情都问了出来:“难道我这样子,你将来不会又想到这些,对我硬不起来吗?”
花慕之淡淡道:“你要不要试试我现在硬不硬的起来。”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第一时间叫了医生过来,把身体的病症检查了一遍,又把那之前惯用的药膏全都查了一遍。
西医那边在查过敏源和相关细节,中医这边给的诊断更快一些。
“这是风热袭表,肺卫失宣。”老中医搭着他的脉,摇头晃脑道:“治以辛凉解表,疏风清热。”
于是又重新配了洗剂和药膏,还抓了好些药。
花慕之把其他的工作全都推了,只陪着他处理身上的这些大小问题,不肯离开。
越亦晚平日里都好说话的很,如今一犟着就难哄的很,擦药的时候也死活不肯当着花慕之的面脱衣服。
但毕竟还是有身高和力量上的优势,免不了被锁上门摁住了仔仔细细擦一遍药。
这病本身是个人的免疫问题,不会传染也没有危险性。
花慕之只轻声哄着他,一天三遍地帮他擦着后背腿侧和手臂,那些触目惊心的肿块似乎也并不会让他动容。
温柔如初,甚至更加的对他好。
越亦晚最后也不挣扎了,只趴在他的腿上感受那些灼热瘙痒的地方一点点恢复原状,冰凉的药膏敷在屁屁上格外舒服。
“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很恶心吗。”他还是有些诚惶诚恐,没安全感到了极点:“没必要掩饰那些想法的,我真的可以自己处理这些。”
花慕之忽然感觉自己有时候判断错了。
这家伙不是聪明透顶,压根就是个榆木脑袋。
“如果托托生病了,或者掉进粪坑了,你会扔掉它吗?”
“当然不会,”越亦晚下意识道:“治好洗干净就好了呀。”
“你会以后再看到它的时候,都觉得抗拒厌恶吗?”
“怎么会,它是无辜的啊。”
“怎么托托你都能够接受,自己却不行呢?”
越亦晚忽然怔了一下,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觉得……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
我给自己套上了几百件的好看衣服,把生活和外表都经营的几乎完美,却还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如果,我是值得被爱的,她为什么当初会离开?
她为什么会就这么走了?
她不是我的妈妈么?
越亦晚沉默不答,花慕之这边只凝神帮他上药,良久之后才帮他穿好衣服,扶他起来。
“晚晚。”他握着他的手,让两人十指相扣。
那惯来通透伶俐的青年如今迷茫又脆弱,像是另一个人。
“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素日里好看的皮囊,又或者是每晚的欢愉。”
“我只是在爱着你,与其他的事物全都无关。”
他的声音沉稳而又温暖,甚至如同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心里。
越亦晚只感觉自己连鼻尖都酸了,红着眼睛抬头看他,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真的……是这样吗。”
“变丑变笨……都这样吗。”
即便是生了病,身上红的肿的到处都是,你也不会想要推开我吗?
花慕之轻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在了怀里。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快乐而肆意的亦晚,也会用这样小心而不安的语气问问题。
你到底有多害怕被伤害。
“我爱你,不会改变。”
“你是独一无二的晚晚,也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晚晚。”
“不要害怕了,好不好?”
“我在你的身边,你在我的心底。”
“……永远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