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胡道:“刘护军人马无恙,已回来驰援,我来向刘护军禀报战况,你们如何还不回出云銮驾处?”
黎灿道:“我们过来看看再走,若此情急,还须往东边求救。”
“怎不情急?”赤胡道,“西北两面夹击,在此鏖战的只有凉州兵马,田凌那个王八羔子竟无一兵一卒来援,赶到此处的火炮已有三成炸膛损毁,再过一刻东首让人渡过河来,连退路也断了。”
黎灿道:“我随你去请见刘护军。”他转脸看看辟邪等人,“你们在此歇一会吧。”
“箭已用尽了,”李师也道,“我寻些趁手的家伙来。”
围在身边的人眨眼间走得精光,夜风吹在辟邪身上,令他冷不丁一个寒噤。小顺子忙道:“师傅的衣服都湿透了,全用身上的热气捂干它,怎么会不冷?”他解开铠甲,竟从里面拿出个干干净净的衣裳包裹来,“师傅换了干衣裳吧。”
辟邪失笑道:“小顺子,你这一套排场是和谁学的?”
“七宝爷爷还在时,就教训过了。”
他伸手要助辟邪脱去铠甲,被按住了手。
“不在这里。”辟邪左右看了看。此时营帐大多是空的,他随便找了一座无人的帐篷,在里面小心解开铠甲。“可看得见箭杆么?小顺子?”身后半晌无声,辟邪转回头,却见小顺子又在擦眼泪,不由嗔道:“你怎么这般没出息,难怪总被李师欺负。”
“我欺负他才对。”小顺子叫道,“只是看见师傅这样,我便忍不住。要是明……”
“明什么?”
小顺子见辟邪声色俱厉,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道:“没什么。只是伤处离咽喉不过两寸……”
“你不是和陈先生学医么,”辟邪柔声道,“我正靠你救命呢。”
“是。”小顺子从靴筒里拽出匕首,晃亮火折燎了燎,手脚麻利地将断箭拔出。
辟邪见他包扎得整齐,咳了一会儿,微笑道:“终于有一天能用得上你,再过一阵子,就能让你办大事啦。”
小顺子却无半点欢娱,忧心忡忡道:“师傅伤得重,还是回去吧。”
“不要对别人说。”辟邪重新披甲,“我们还有要事。”
他们帐中出来,黎灿正举着火把四处寻找,见了他们一叠声叫:“快、快。”
“怎么?”辟邪跟着他牵过马来。
黎灿道:“刘思亥不在营中了,已去渡口督战。适才探子飞马来报,田凌守不住了,正要放弃渡口向出云回撤。”
西方又是一轮杀声撼天,似乎山峦崩动,黎灿的语声也顿了顿,动容仰头观望,道:“看来凉州军西翼吃紧,全军崩溃也不过一会儿的事。”
“朝廷援军呢?”
“刚刚看过,火龙一般地来了。”赤胡拨马拢过来,“半个时辰内就到。”
虽说令凉州军与匈奴激战,本是辟邪的用意,但此时容田凌后撤,任凉州军被围,凭空折损五六万精兵却是另一回事。
“要回撤出云也不是这般兵败如山倒的颓势。”辟邪道,“赤胡将军且禀告刘护军,请他率军向东翼缓缓回撤,我去田凌处,带他的兵马向西与你们会合,撑上小半个时辰,渡口就有救了。”
“知道了。”赤胡策马而去,忽而又兜转回来,道,“那田凌是个老奸巨猾的混账,将军可不要吃了他的亏。”
“多谢提点。”辟邪上马拱手。
黎灿却放声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小顺子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怎么了?”李师抱着几捆箭赶回来,见黎灿笑得痛快,茫然追问。
黎灿对小顺子道:“我笑竟还有人担心你师傅吃亏。你不要瞪我,你说这世上没被你师傅算计过的还剩几个?”
“有啊!”小顺子执著地追在黎灿马后,道,“我、明珠姐姐……”
辟邪听他报出一个名字来,心中便是凛然一惊,于是回头喝道:“不要说了。”
黎灿更是大笑不止,一路扬鞭疾驰。
众人在田凌一部军前勒马眺望,只见一条努西阿河翻滚的都是匈奴大军的怒涛,在此督阵的竟是刚刚从夕桑河谷脱险回来的鲁修。
“公公!”鲁修满身鲜血,从担架上仰起身子急叫,“此时震北军可退不得。”
“放心。”辟邪道,“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田凌呢?”黎灿在闹纷纷的退兵中抓住人便问,见人人都向南方遥指,对辟邪笑道,“竟跑得比谁都快。”
“要这样的主帅何用?”辟邪在火光中咬着贝齿,咯咯轻笑。
黎灿闻言挂起长枪,摸了摸腰间的软剑,辟邪看在眼里,道:“就是如此。”
“还等什么?”黎灿当先向南追了下去。
这几人乱军中一样飞驰如电,不刻便会合前方震北军,却见漩涡般的大队人马踌躇不行,火把烧得天空通明,其中的喧哗沸腾冲天,比渡口更甚。
黎灿跃入阵心,高叫:“内廷将军奉旨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