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肋上一剑固然凶险,但因没有伤及内脏,只在床上修养了一天,便可下地行走。之所以未随洪定国一起进京,倒并非伤势严重。那日从沉船中捞出李呈,为李双实接应到船上,环顾四处,独独不见了一个人。
“李师呢?”他按住胸前的伤口,质问黎灿。
黎灿也是一怔,“没看见,我从船舱中出来,外面只剩了三个人,却没见到他。”
“只怕是落水了。”李双实道。
辟邪扶着船舷,望着江水皱眉,“他是白羊人,不见得识水性。”
众人这才慌乱拿着竹竿捞人,辟邪匆匆包扎过伤处,也站于船头不住向江心眺望。直到鲜血从胸前淋漓渗了出来,才觉得昏沉。姜放靠船过来,见状自然是一顿痛责,不由分说,将他接回上江水师。黎灿自领了人护送洪定国先行。江面上水师的战船、与承运局稍有往来的船只都是忙碌异常,一直打捞至入夜,仍没有李师的消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辟邪咬牙道,“我等有了他的下落再回京。”
姜放不悦道:“爷不是打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么?放着那么些大事不做,独独等一具尸首,爷也恁不像话了。”
“就算是招人厌,这么死了也可惜。”辟邪道,“他下水不久就开始捞,此地水又不急,这半天没有影子,何不去岸上看看。”
姜放不住点头,“十分有道理,我这就吩咐上江的禁军在两岸寻找。”
辟邪半夜里被姜放推醒,告知已找到了李师,安然无恙,不过喝了几口水。
“那便启程回京吧。”辟邪披上衣服起来。
“要不要见李师问问?”
辟邪微笑,看起来似乎对李师的尸体更感兴趣,“既然知道没事,就不见了,叫他回京营黎灿处,总有时机问的。”
辟邪到京的次日,皇帝便颁下亲征诏书。紫南门外设大乐,诏书用宝之后,云盖里由校尉擎出紫南门外,刘远一边当众咏颂,一边不断哽咽,仿佛当今已然驾崩。御清和殿宝座的皇帝听人回奏后,自然是极为恼怒。
既然皇帝诏书已下,群臣自然无可争辩。但阁臣对后面要拟的两道旨意却十分困惑。皇帝既没说明成亲王监国一事,也未叫钦天监择定出征吉日,反而说了两件小事。
其一,礼部郎中杜豫奉调龙门越海府同知。
其二,责郑璧德遴选乾清门侍卫三十名,预备随驾北上。先钦定了一名郁知秋。
“皇上是什么意思?”霍炎正要写旨,见了成亲王道。
“给杜豫的那道旨意写了无妨,郁知秋的且等等。”
“越海府?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那是在龙门最南,穷乡僻壤,瘴气十足,苗人猖獗作乱,实在是个好地方。”
“那岂不是……”霍炎吃了一惊,见四周无人,低声道,“那不就是贬黜了么?京官这么多,皇上都不定认识这个人啊。”
成亲王俯在他的耳边,清风般笑道:“白牡丹……”
霍炎恍然大悟。
前几日牡丹夜宴上杜豫一句自以为是的恭维话,正触及了辟邪的忌讳,只怕皇帝听出讥讽的味儿来,更是龙颜震怒。
成亲王一笑,“心里有数便罢了。那人不知死活,不必谈他了。”
他翩翩入内,找到李及,一问之下,李及神神秘秘看了看左右,道:“王爷猜得不错。辟邪立了大功,皇上问他要什么赏赐,他便请下了这两道旨意。”
既然其中一道旨意贬黜了杜豫,那么另一道虽看来全不相关,却也不见得是好意。
“还是你消息灵通。”成亲王叹道,递了银票去,“好生当你的差吧。”
“王爷,”李及收好了银票,跟上来道,“皇上亲征,侍卫自然要跟着北上,这宫里的戍防恐怕要交到游云谣手里呢,皇上正打算破格给他个升迁。”
“是么?”成亲王瞥了他一眼,“这你也知道?”
“皇上器重的就是这么两个人,一个随驾,一个留守,不是正好么?”
“可有提拔郁知秋的旨意?”
“没有。皇上倒是问了一句,是不是要给个衔头,辟邪说寸功未立,就有恩典,恐怕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