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的喉咙发紧,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忍耐,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问:“为什么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说它干嘛?”杜关山咧嘴苦笑,“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你混到今天也不容易,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我们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还是没有瓜葛的好。”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了?”江潋问。
“因为我想知道你要干什么。”杜关山道,“你大肆残杀明昭旧臣,看似与皇上一心,可是你又引诱皇上沉迷长生之术,还让他取亲生儿子的血炼丹,你在科举舞弊案中保护那些考生,却又放过始作俑者,像这样矛盾的例子还有很多,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正是邪?”
江潋看着他,心里波涛翻涌,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把自己的谋划向他和盘托出。
可是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定定地看了杜关山几眼后,转身大步而去。
他走得又快又急,面色阴沉如水,直到坐进轿子,被抬着出了皇城,才松开攥到失去知觉的拳头,弯起僵直的腰身。
身体一放松,眼泪就失去了控制,从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倏然滑落。
十一年了,他为了那个承诺,独自一人在复仇的道路上艰难跋涉,身边除了效古先生,没有任何人与他同路。
他从替李承启挡刀开始,步步为营地走到今天,个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以为这世上除了效古先生没有人知道他和公主相识,可他做梦都想不到,杜关山竟也是知情者。
他知道他和公主认识,却忍了十年都不告诉他,就那样冷眼看着他屠杀旧臣,坏事做尽,也不加以制止。
他上有老下有小,有整个家族需要保护,因此不能随意起兵造反,能和李承启周旋这么多年已经实属不易,这些他都能理解,可他心里若真的还念着与公主的师徒之情,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和他说明?
他说他不好好活着就对不起长宁公主,那他呢,他只顾好好活着,别的什么都不管,就对得起长宁公主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师徒情深吗?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为了家人苟且偷生,现在又来对他多方试探是何用意?
这样的他,不也是矛盾的吗?
难道他也像他一样,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
所以,他女儿一趟又一趟地往督公府跑,也是在帮他探路吗?
难怪那丫头知道他和长宁公主的事,还敢以长宁公主的名义阻止他杀人,原来是听她爹说的。
呵!
江潋冷笑一声,笑里带着几分自嘲。
自己是有多蠢,才会让人当傻子一样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咬了咬牙,收起因突然听到长宁公主的名字而失控的情绪,扬声吩咐轿夫加快速度。
他要赶紧回府,把那个骗子撵出去,晚了后院的秘密可能就保不住了。
但愿老侯能警醒些,不要让她随便进入犬舍。
可是,她那么狡猾,老侯能防得住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