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七年四月初九,当钟声将百姓自鼾梦中催醒,他们洗漱完毕。还带着久梦之后的疲意踏上街头,开始新一天行程时,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里,数以百计的报贩已经忙碌了四五个钟点。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贪官污吏人浮于事,奸商盗匪一手遮天!”
“卖报卖报,《大宋时代周刊》,且看两省贪渎欲焰横流,试听一县黑恶几如粪坑!”
“中原故地收复不过两年。贪官聚敛钱钞竟过百万!”
这些报贩都声嘶力竭地喊着各种耸人听闻的宣传词儿,这原本是《武林秘闻》为了增加行量所用的伎俩,《大宋时代周刊》并不常用。不过。《武林秘闻》宣传时的内容不是什么艳史便是什么传奇,象这般直指贪官污吏的,它还没有过。无论什么时候,对于贪官污吏地痛恨都是百姓的本能,虽然他们当中大多还是胆小怕事,可那好奇之心还是促使大量地市民停住脚步,花上二十文钱,从报贩处买得一份报纸。
“停一下车。”
饶祥低低吩咐了一声,他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留着三缕胡须,微微有些福,看上去端端正正的。马车应声停了下来,他向路边正抱着一大堆报纸的报贩招手:“给我来一份最新的《大宋时代周刊》。”
那报贩应声递过一份报纸,从他手中收得纸钞之后,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呦喝起来。饶祥令车夫前行,才行了不足百步,他又大声喝令:“停,转回去。回公署!”
饶祥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京华秘闻》地主笔,在《秘闻》中地地位,大致类似于邓若水在《周刊》之中,所不同的是,他靠《秘闻》很是为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几个投资赚了一笔。象他所乘的这辆马车,便是流求制造局特制的,舒适奢华,价值在一千五百贯以上。
马车迅回到了《京华秘闻》公署。饶祥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出他所料,《秘闻》的三枝好笔都聚在一起。相互大眼瞪小眼。
“今日周刊销量只怕要又破一次纪录了。”饶祥第一句话脱口而出:“这都是钱钞,为何让最赚钱的消息归了《周刊》?”
“饶兄之意是我们也搞,若是官府追究……”
《京华秘闻》曾经做过一次引起喧然大波地报道,在为自己打开了市场地同时,也让它被官府盯上,甚至被逼得不得不改名字,故此,在这涉及官府地报道上,他们心有余悸。
“蠢,周刊能报,我们自然也报得,你们忘了,那周刊便是官府地走狗,若不得官府示意,他如何敢报?”饶祥恶狠狠地道。
“那又如何,瞧周刊此次报道,分明是看到了给官家地奏折,方能如此详尽,我们便是跟进,又能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人摇头道:“后人一步,步步后人,须得另外想法子才是!”
“我意已决,我要亲自跑京西和河东一趟,他自奏折中得来的,总不如我在现场得来的更详尽!”饶祥原本端正的面容有些扭曲,他乱挥双手,两眼尽赤:“我每日来最新消息,将之传到汴梁,然后再从汴梁托人带回临安,你们便守着这消息赶工,每来一份消息,便给我出来,须得争过那《周刊》才是!”
“什么!”
《京华秘闻》的三枝笔都是呆住了,他们知道饶祥最大的愿望便是压过周刊,成为大宋屈一指的大报,却不曾想他能为了这个愿望如此行事!要知道这可是数千里地行程,而且在如今较为富庶的临安百姓心目中,那京西、河东,除了煤之外别无是处,便是当地人吃的面食,也是黑乎乎的与煤球几乎同色!
“此次若是争不过《周刊》,以后便真的干不过它们了!”饶祥长叹了一声,然后又振作起精神:“咱们一直以来被士大夫们视为小报,除去在青楼楚馆念与那些闲人散客外,便难登大雅之堂。诸君,饶某算是明白,大宋如今所处之时,正是风起云涌之机,若我《秘闻》能乘势而上,自然能成一番事业,否则的话……”
谈到这里,饶祥再度长叹:“诸君当知,如今大宋每年新增加报纸不下十余份,便是在这临安城中,便有报纸数十份之多,《周刊》有其优势,与官府合作使得他不虞销量,我们则不然,若是一日我们竞争不过卖不出报,那诸君与我便要饿上一日肚皮!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亦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如今我们《秘闻》已经甚为方便地卖到徐州、泉州、汴梁和江州,我料随着火车之展,不过十年之内,我们《秘闻》便可卖到大宋每一个州府,时不我待,今日便是良机!”
他一番鼓动下来,《京华秘闻》的三枝笔都是热血澎湃,他们原本都是些失意文人,借势而上方有今日成就,原本以为到了现在便是极限,可听得饶祥的话后,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这位主笔目标竟然颇为远大。
到了他们如今情形,在其余方面已经无欲无求,唯有当初落魄时地失意,还让他们耿耿于怀。现在他们虽说算是有钱有名,可是仍然与当初落魄时一般没有地位,可如果他们能完成《秘闻》的转型,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成为无印之御史,足以在青史留名了。
众人心意一致,饶祥立刻开始分派,他自己当然是亲自赶往京西与河东,如今去这两地方要方便些,一般是乘火车到徐州,再从徐州转乘轮渡到汴梁。不过所说如今黄河治理已初见成效,轮渡已经可以开到孟津,从孟津上岸后再转乘马车去洛阳,或北上过河去河东。三位妙笔中一个随同他前往汴梁,在汴梁中转文章消息,另两位则坐镇临安,轮流值守,文章一到,立刻开始见报。
分好工之后,饶祥立刻遣人去买车票,自己回家收拾行囊,他们是早上七时做出决断,到得上午十时,便已经准备就绪。前往徐州的列车隔两天方有一趟,这一天正是其时,他二人带着两个伴当,买的自然是卧铺,当他们进了那卧铺车厢时,才放下行李,便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声。
饶祥回头去看,恰好与邓若水打了个照面,惊呼的便是邓若水身边的吴文英,他也认识饶祥,故此才会如此吃惊。
邓若水倒是面不改色,只微微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