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苏午以为,井上家的庭院内已是一个安全所在,不会有厉诡侵袭。
但也未想到,
这庭院里也只是‘相对安全’,而非‘绝对安全’。
依然能有一些厉诡在夜间侵入庭院中,杀死这里没有防备的人。
譬如苏午今夜在梦境里遇到的这只诡。
它似乎是以有过钓鱼经历、或者是以打鱼为生的人为目标,出现在钓鱼佬、打鱼人的梦境中,不断向他们索要‘鱼’。
此‘鱼’非彼鱼,
而是活人意能量的集聚,
这只诡每每索要到一条鱼,被它当作目标的人的意能量就损耗一部分,
待到鱼篓里的鱼彻底耗空以后,
其人亦将直接在梦中死去。
先前,
在梦境里,苏午将自己鱼篓里的所有鱼儿全都倒进了河里——这于平常人而言,是个极危险的举动,必定会因此为厉诡夺走所有意能量而死!
但苏午的意实在太过庞大了,
庞大到落入河中,就化为了搅乱河流的龙蛇,
那只厉诡亦完全无法消受这般庞大的意能量,它被意能量冲击得即将退出苏午的梦境,却在这时,旺财从苏午的意中扑出,反过来狠咬了它一口,
梦境彻底崩碎,
旺财因为吞吃了那厉诡的部分诡韵,体型再次增长。
而厉诡本体,现下仍不知所踪。
苏午站在门口,轻轻将窗纸戳出一個洞,他凑近洞口往外看,
朦胧胧的夜色下,
一株松树在墙角伸展着嶙峋的枝丫,
肩上披着的白衣耷拉下去,露出圆润双肩的‘女子’沿着树梢飘转过,倏忽化作一层水雾,浸润在空气里,脱离了这座庭院。
这女子就是在梦里向苏午索要鱼的那只厉诡。
它所化作的水雾漫过庭院石墙时,
墙壁角落以金漆描绘的一些图案微微发亮,
却并不能阻隔住这水雾的漫淹,任由它就此离开。
“那些图案究竟是什么?”
内心闪过疑问,苏午令旺财回归自己的意中,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就要走出门去,亲自去墙边检查那些图案,分辨它们的效用。
然而,
他一只脚刚刚迈出门,
‘父亲’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起了:“难道忘记吉良的嘱咐了吗?
入墨后的七天时间里,夜间不要出门!
你现在看着门外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很安全。
走出门后,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苏午面不改色心不跳,徐徐收回迈出去的脚,将木门重新合拢了,转回头去——看到‘父亲’周身散发惨白如月光的诡韵,
那些诡韵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相合,内里还有光尘舞动。
其身形乍看有些模糊,
再凝视时,
已经完全变作一个正常的人了。
连身周散发的‘月光诡韵’,也都消弭于无形。
‘原主父亲’容纳的厉诡,难道和我的‘鬼手’类似,有借光穿梭的能力?
刚才自己没有感知到丝毫动静,
他在突然间就出现了。
脑海里念头转动,苏午神色不改,低声说道:“我刚刚睡醒,听到门外有声音,就靠着门看了看,好像有些雾气穿过院墙的时候,
院墙上挂着的那些金色、红色的漆牌亮起来了。”
“那是式神令。
阴阳师的手段,专门用来防卫贵族家的庭院的。”‘父亲’垂目审视着苏午,“你对阴阳师感兴趣吗?”
“今天突然感觉到那些漆牌与普通的木牌不同,
所以心里升起了一些困惑。”苏午回答了‘父亲’一句,转而道,“阴阳师的式神令可以阻隔恶诡侵袭?
式神令是什么东西?”
“以人、动物、百年以上年份的草木之精魂为材料,
通过‘奉养’、‘拜祭’、‘诅咒’、‘束缚’等手段,
真正固定住此种精魂,
被固定起来的精魂,就是式神。”‘父亲’缓缓说着,“式神令就是蕴藏了一些式神力量的令牌,用以守护庄园、庭院。
井上家现下就供奉着一位阴阳师。
不过,‘阴阳师’之术多由魇胜、祝由、咒禁诸民间之术杂糅融合而成,
其实是微末小道,
若非是在东流岛这个特殊的‘阴阳相分、人诡共居’的环境里,
他们的手段不一定能施展出来。
阴阳师的手段,学之无用。”
式神是以万类生灵为材料,配合种种手段固定下来的产物。
但是,
人、动物、草木真有‘精魂’么?
苏午在阴间行走过,
自身对于意识的了解更是出类拔萃,他从未发觉自身有‘魂魄’这种东西存在,只有‘意识’,想来当下人对于‘意识’的研究还不够彻底,
并不能察觉,所谓‘精魂’,其实就是生灵的意识。
东流岛处于‘阴阳相分、人诡共居’的特殊环境中,导致阴阳师能在此间发挥出巨大作用。
那么,
当下东流岛的这种特殊环境,
是人为的,
还是天造的?
苏午有感于‘父亲’对自己多了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