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院子,边想心事边吃饭的玉春,听见铃声,不由心酸起来,有一种丢失贵重物品想哭的感觉。将没有吃完的半碗面条放在饭窗,心里忐忑着去老槐树下了。
集体主义永放光芒!
铃声落下不一会,男女社员们已基本到齐,打击手们拿着各自擅长的锣鼓家私,已集结完毕,蓄以待命了。不堪寂寞者,零零星星开始敲打着玩。
“咚咚!”
“呛,呛呛——”
“......”
不见秀才影子,想必是仍在宿舍。是在这里等,还是去找?玉春正在犹豫。
“嗨!玉春,秀才要走了,你还站这里等啥?”
“快去找啊,此刻一时值千金呢!别假装正经了。”
几位闺蜜比玉春还要着急。
一咬牙,来到闺蜜们中间,如一位普通关系知青离开一般,玉春若无其事道:“不找了。人家回城当少爷,咱土包子不连累。”
“你可以当少奶奶啊。呵呵。”
闺蜜们说着风凉话,当年你下手快,一双鞋垫拴住了秀才心。现在又分手快,一辆吉普车连同秀才和他的心都要带走。该你的,终究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即使强求也无济于事。
村道两旁,社员和老人孩子的队伍稀稀疏疏排到出了村口。社员们有加班工分,老人孩子纯粹是看热闹。
龚书典,刘主任,正副队长和留守知青们由知青大院出来了。
正队长一个箭步跨到车门跟前,抓住门拉手,轻轻拉了一下,没有拉开,使劲再一拉,车内好像有人推似的,“砰!”豁然打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儿一个屁股坐地。
刘主任由前边坐副驾驶了。
龚书典把在车窗对里面说了句什么,吉普车慢慢开走了。
“嘀——”
指挥员一声哨响,村道上顿时锣鼓喧天。
“!呛呛咚,呛呛咚,呛呛呛呛咚咚咚......”
正副队长跟在后边,知青们将龚书典包围在中间,扯着嗓门说话,不时还口贴在耳畔喊话——节奏明快的锣鼓声实在是太太宣天了!
刚走出几步,一直在寻找的秀才看见了玉春,跑过去,旁若无人拉起那只长满茧子粗糙的暖乎乎的手,嘴巴贴在耳畔,大声道:“我还担心你躲起来呢。”
“为啥躲?看在加班工分上也要来。”
玉春很淡定,毕竟未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她不愿意让人看到,现在洋洋得意,将来一败涂地。
嫂子们和调皮青年们卯足劲儿喊着:
“抓牢!当心飞天上去了。”
“不害臊!当这么多人面敢拉手,背地里不知道黄色成啥了。”
“要拉就端直拉西安去,别在这里显华。”
他们并未听见这些,以为是社员们说告别话呢。
欢送知青们总是那么善解人意,跟着锣鼓节拍拍着手,自觉走在后边,和主要人物保持着一段距离。
李玉春和龚书典牵着手,大方在村道中间走着,接受着人们不同的呐喊。
秀才不停地向两旁人们招手致意。
玉春也曾招手过一会儿,一想,我凭什么招手,又不是欢送我。虽然行走大方,但那颗心早已被锣鼓声震得“噗通!噗通!”,脸也红到了耳际。
见女儿被人在全队人民面前公然牵手,父母亲早已溜回家了。
同堂兄长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里祈祷着,人民公社万岁!祝愿他们婚约有期!
到了停在村口的吉普车旁,锣鼓悄声了。关心玉春的闺蜜和社员们跟着来了。
龚书典停下脚步,和留守知青们依依握手拍肩告别,嘱咐话没完没了。
有知青流泪了。可能是情分太深,也可能是看着秀才,想起了自己。
姑娘们也壮着胆子冲破封建,前来和秀才握手——原来,这只能写几种书法,自己不曾牵过的手,也是肉长的,也有扎手的茧子。
来到退在一旁的李玉春面前,龚书典目光坚定自信。
玉春微低着头,双眼皮耷拉下来,眸子里闪烁着泪花。
二十多个人将他们围在中间,等待着悲壮缠绵的握手。
龚书典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紧紧地抱住了李玉春。
所有人不约而同掌声响起来,是对这一对恋人的肯定和鼓励!是对旧思想的挑战和鞭策!是对封建束缚的总攻信号!
刘主任和正队长见状,勉强转过脸去。
正队长可能是受到了条件反射,手痒得一个劲儿搓。
“想拍就拍嘛,何必违心呢。”
刘主任说着,拍手起来。
还是乡下人泼辣!乡下人的头儿更泼辣!
正队长不拍手不要紧,这一拍,还要将双手举过头顶,在人群中边走边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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