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离渠州很近, 一共也就一百二十公里,避难所全速行驶的话,半个小时就到了。
蒋芸看便所内的能源储量不多了, 中途拐去海边充了个能。饶是如此,到达商州时都刚过一般人家的午饭时间,国营饭店的门还开着。
蒋芸去了商州市中心的国营饭店,点了一盘饺子,又点了一份渔家炒肉, 要了一瓶盐汽水,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着。
从国营饭店里的食客嘴中听商州这边的消息。
一盘饺子吃完,蒋芸只从食客嘴中听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鸡毛换糖。
按这些人的说法,商州市下面的乡村里,已经有些农民干起了这种投机倒把的活儿。
‘鸡毛换糖’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是拿着红糖、草纸这些价格低廉的东西去挨门挨户的收废品, 收来的‘鸡毛’就是泛指那些不值啥钱的废品。收来的废品卖给废品收购站,那些走街窜巷的人从中赚取个差价。
在国营饭店里说话的那人语气有些激动, “那些个做鸡毛换糖买卖的泥腿子都比我们在厂子里上班赚得多,上头咋不说管管?这是对公平的挑衅与破坏!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蒋芸听得嘴角直抽抽,她看了一眼说话那人高.耸的发际线,心想, 这一顶大帽子扣的,可算是对得起他那中年荒芜的颅顶了。
吃完之后, 蒋芸擦了擦嘴, 起身离开了国营饭店,开始去那些塑料厂的门房打听买塑料的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让蒋芸大开眼界。
她顶着胖老太的马甲开始在商州市有名的那几个塑料厂打听买塑料的事,去一家碰一回壁,人家这些塑料厂都是公对公的, 不可能卖私单。
总算在一家塑料厂遇到了转机——那家塑料厂的门房让她等一等,转头就去厂子里喊了几个人出来。
这些人把蒋芸带到其中某一个人的家里,其他人骑着自行车快去快回,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给蒋芸凑足了三百斤的塑料。
都是最原始的塑料块,做包装时还需要熔掉入模具的那种。
“厂子里一斤塑料的价格是一毛四,我们只要一毛二,咋样?”
与蒋芸洽谈价格的人居然是那门房家儿子,父子俩五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蒋芸瞄了一眼就心里和明镜儿似得了。
负责看守职工偷东西的门房家儿子是带头的,那门房还会看吗?怕是那个厂子都被渗透成筛子了!
“一毛二太贵了,最多五分钱,你们别当我好糊弄,一毛四是做成包装后的价格,你们拿出来的就是个粗胚,不值那个价。谁不知道塑料便宜?你们可别看我面生,觉得我好糊弄。”
蒋芸这一刀对折砍掉还要再抠去一分钱的砍价模式把在场的人都震惊到了。
之前也有人偷摸过来买塑料的,他们出嫁一毛二,那人砍到一毛钱,他们表现出一副肉痛的样子,实则心里能乐开花。
这百试百灵的一招,怎么到了面前这个胖老太太跟前就不管用了?
果然是心黑体胖啊!
心要是不黑,咋可能抠省下钱来,在这人人面黄肌瘦的年代里还能吃这么胖?
如果不是私下里买塑料的人太少,他们多数人搞到的塑料只能在年末当成废品卖给废品收购站,他们绝对当场就把眼前这个胖老太给轰出去了。
“八分钱!”门房家儿子咬着牙跟,装出一脸肉痛的样子,其实是在试探。
蒋芸当场就走,“说五分就是五分,涨一分我都不要。这三百多斤塑料呢,我回去得用到猴年马月?这玩意儿又不能吃。”
门房家儿子都快气晕过去了,“真是个棒槌!五分就五分,你都拿了走,我们可不给你送!”
“那你赶紧称!”
门房家儿子当着众人的面挨个儿把各自拿来的塑料都称了重,算出个总数来,报给了蒋芸一个数。
蒋芸付了钱,就在这些人打算看她笑话的时候,左手拎起一兜,右手拎起一兜,那沉甸甸的塑料方块就被她掂了起来。
最重的那一大坨蒋芸直接背在了背上,看得这些人都傻了眼。
三百多斤塑料,足够用很久很久了。
蒋芸不忘回头同门房家儿子说,“下回便宜点,我还是找你拿!”
门房家儿子原本还因为卖的价格低而不高兴呢,听蒋芸这么一说,脸上立马就有了笑,“你要多少?你要是还要今天这个价,四分五一斤!”
“记住了!四分钱一斤啊!”
“呸!这老太太心太黑了!”
“算了算了,四分钱一斤都比卖给废品收购站强,回头每□□服里裹一个六斤重的原料块,就算四分钱一斤都有两毛多呢,一个月下来好几块钱,家里要是有两三个人的……”
门房家儿子瞪了说话这人一眼,“都收敛点,真当我舅不知道?他是觉得厂子效益好,大家虽然小偷小摸,但干活儿不偷奸耍滑,所以故意从指头缝里漏出点东西来让我们捡便宜。要不是他发了话,我爸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厂长不是我舅,我爸早就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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