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蒋芸就借了白敏的自行车,往赶海县知青统调点跑了一趟,把手续都办完。
自打七一年后, 知青统调点对知青们的管理就人性化了很多,不仅给了两年一次每次二十四天的探亲假,探亲假里还给‘带薪’, 往返路费也给报销。
这个探亲假是按月份算的, 每个月给一天,两年可以兑换一次。
要是在探亲假之外因为家里有别的事情需要赶回去,也可以请事假,只不过这事假就不‘带薪’了, 也不会给报销往返路费。
像蒋芸这种下乡中途找了个军人,决定跟去随军的, 虽然在少数, 但并不是没有, 知青统调点的人了解清楚情况就给蒋芸盖章放行了。
蒋芸拿着盖好章的那几页纸回到白家庄, 给蒋忠分享了这一份喜悦。
蒋忠都快酸死了, “姐, 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下乡满打满算一年就脱离这个火坑了,我还不知道得在这儿待多久呢!想想咱家, 只剩下我和正哥得在乡下待着了。”
蒋芸满眼心疼地看着蒋忠,说出了更扎心的事实,“其实你正哥也不会在乡下待太久。你大伯没了, 他在钢厂里的工作会让你正哥去接班,只是今年的招工在四月,你正哥不能直接去顶班。懂了, 你正哥只需要在乡下熬过春种,就能回原城去了,咱家在乡下待着的人,只有你。”
蒋忠的脸拉的有驴脸那么长。
他小声嘀咕,“我啥时候才能接我爸工作的班啊……只要接了他的班,我就也能回去了。”
蒋芸:“???要不要我写信给二叔说一声,就说你想让他也喝假酒,好给你腾位置,让你尽快回城。”
“我爸要是听到这话,要么被气死,要么直接坐火车来东山省把我打死,我俩肯定只能留下一个的。”蒋忠缩了缩脖子,满脸害怕地说,“还是让他身体健康地活着,我也差不多习惯乡下的生活了,还能遭得住。”
“那就行。”蒋芸抓给蒋忠一把喜糖,拍拍蒋忠的肩,“姐知道你心里苦,多吃两块糖就甜了。不用谢我,这是姐结婚的喜糖,在原城老家的时候不能拿出来,这会儿给你补上。”
——————————
当初在渠州市的时候,白川买了喜糖给他的战友们发,蒋芸也跟着一块儿买了,特意装在包袱里拎回了白家庄。
给新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发了些,再给老知青点的叶淑送过去两把喜糖,最后拎着装喜糖的布兜去找白大栓和牵牛婶儿。
“蒋知青,你和白川领证了?”牵牛婶儿满脸激动。
蒋芸点头,“年前就领了,婶儿,大栓叔呢?我得同她说一声,我就不参加春种了。”
牵牛婶儿一点都不惊讶,“你大栓叔就没打算给你安排。你都屁颠屁颠跑去浙南省找白川了,他要是再不喊着你领证,那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等他回来,我和你大栓叔都得数落数落他。现在看,白川还是挺上道的,这下好了,他爸妈在下面也能放心合眼了。”
“对了,你大栓叔还想着要问你一下,你那房子有没有卖的打算?要是打算卖的话,生产队愿意花50块钱再给收回来。据说今年开春还要再安排两批知青下来,住的地方严重紧张,村西那几间地头的茅草屋都指望上了,过两天你大栓叔就会带人去修。”
蒋芸想了想,说,“我和白川商量一下。不过你们今年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今年给二老做完周年祭后,明年还得回来做,要是今年就卖了这房子,那我俩明年回来住哪儿去?该收拾村西的屋子还是尽早收拾,可别和令泰岳那屋子一样,下场雨就给冲塌了,哪能住人?”
说起令泰岳和白敏,牵牛婶儿一脸的八卦,“你知道白知青到底是啥家庭出来的闺女不?令知青看着还算节省和俭朴,白知青那手脚叫一个大啊……正月里天天都飘肉香,村里的小孩都被她给馋哭了不少,去年还买了自行车,她娘家是不是特有钱?”
蒋芸知道一点白敏做的事儿,她俩性质相似,都是游走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搞钱。
但这种真实底细哪里能往外说?
蒋芸心生一计,神神秘秘地同牵牛婶儿说,“我听说,白敏家里有矿,她爸是矿长……”
牵牛婶儿满脸惋惜,“可惜了,可惜了,她要不是嫁给令知青,我非得把她和我侄子撮合成一对儿。我侄子一表人才,在木器厂上班,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对了,白知青家里有的矿……是啥矿?金矿吗?”
蒋芸心想,牵牛婶儿你想屁吃,真当人白敏不挑剔?下乡的男知青可不少,白敏咋就看上令泰岳了?还不是因为令泰岳在这堆男知青里也算是个拔尖的。
牵牛婶儿想撮合白敏和她侄子,心挺大的。
这事儿又不是没人做过,耿桂花就是先例,她一心想把白敏和她儿子白玉蛋撮合成一对儿,好让白敏带着自行车嫁过去,可白敏哪里肯依?
没见识到耿桂花的真实动机前,白敏一口一个桂花婶子,亲亲热热的喊着,在见识到耿桂花的野心之后,白敏就改了口,现在喊的是‘那异想天开的老虔婆’……关于白敏变脸的速度,蒋芸自愧不如。
——————————
正月二十这天,春种正式开始,休息了一整个冬天的知青们怨声载道地跟着敲锣拍钹的白大栓去下地。
蒋芸目送挺着个肚子跟着下地的白敏离开,心里默默替白敏掬了一把同情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