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从怀中取出那道密旨来。
朱厚照心中恼怒,喝道:“不用你念,朕记得内容,朕复述给诸卿听便是。”
张延龄微笑道:“那便有劳皇上了。”
朱厚照道:“朕的密旨上写的是:今有建昌候张延龄奉朕旨意前往广东公干,各地官员见旨奉命,助其便宜行事。是也不是?”
张延龄点头道:“皇上记性真好,一字不差。”
朱厚照道:“既然如此,请问朕哪一个字说了允许你私自越权抓捕地方三司官员,广州府官员了?”
张延龄道:“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么?皇上要臣奉旨前往广东公干,要臣便宜行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臣,可以随机应变处置一切事宜么?公干、便宜行事,这是何意?诸位大人给评评理?”
御书房里雅雀无声。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次张延龄去广东是皇上允许的,至于去做什么,倒未必是张延龄做的这些事情。否则皇上也不会亲自召集众人来对张延龄兴师问罪了。
至于皇上的圣旨里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一般钦差大臣领旨公干,都会在圣旨上写下各方协助其便宜行事之言,那是例行的文字。张延龄抓着这几个字做文章,明显是在抠字眼。
可是正因为圣旨上没有明说,写的含混,张延龄这么一较真起来,倒是一时难以反驳了。
“……这个……皇上派建昌候去广东到底是去做什么的。臣等并不知晓。不过这便宜行事,倒是有让张侯爷自专之意。老臣只是从字面上理解。”一片沉默中,新进内阁老臣粱储开口说道。
杨廷和无语的看着粱储,心想: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臣等不知皇上派建昌候奉旨前往广东的用意。不过既然是奉旨前往,那便是钦差大臣的身份。这倒是两说了。”英国公张懋点头附和道。
“可是朕没让他这么干啊。”朱厚照皱眉道。
刘瑾大声道:“听到没有?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建昌候,你这可有矫诏之嫌了。”
张延龄忍不住骂道:“刘公公说话小心些,矫诏?这密旨可是皇上亲笔写的,我矫的哪门子诏?你若再血口喷人,本侯可不惯着你了。”
刘瑾怒道:“皇上,各位,你们瞧瞧。这种时候还这么蛮横。”
张延龄沉声道:“刘公公府中有几颗南珠?家里红珊瑚树是几尺高的?”
刘瑾脸色剧变,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哑火。在别人听来没头没脑的话,在刘瑾听来却是一种威胁。南珠红珊瑚,这些贵重之物他府中自然有。那都是一个人送给他的。张延龄说出这些来,自是知道这层关系。这便耐人寻味了。
看来不能再逼这厮了。
“皇上原来没有任臣自专行事的意思,如此看来,是臣会错了意了。臣该死,居然误会了皇上的意思。臣有罪!臣认罪!”张延龄向朱厚照躬身道。
朱厚照岂会不明白张延龄是在耍心机,装糊涂。本来是越权大罪,现在按照他的说法,却是一场误会。误会之下,以为自己可以便宜行事,所以动了手。
朱厚照心里恼火,张延龄这是要自己为他背书,替他背着这个黑锅了。朱厚照本想严厉揭穿他斥责他,但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个大事化小的台阶。自己难道真的因为这件事将张延龄夺职剥爵不成?
自己本就没有严惩他的打算,担心的无非便是群臣激愤,刘瑾等人恼怒。担心地方上官员们有意见罢了。但如果只是一场误会,不如就坡下驴,将错就错,给些惩戒便是。
只是张延龄这明明是算计了自己,这一口怒气终是难以忍受。还是得给予惩罚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