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符程程,回3-24单身宿舍的路上,林雪在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了家里。但响了良久,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
耐着性子第三次打的时候,终于通了。大哥在电话那边带着歉意说:“刚才我给咱妈屋里装空调时,无意中发现电笔挨到墙上后墙壁带电!我很紧张,赶紧下地去拉了电闸,却发现连咱家的地面都带电!测来测去也没找到漏电部位,所以没顾上接电话。直到刚才不小心头碰到门框上才顿悟:原来是电笔坏了……”
林雪觉得大哥当了几十年的业余电工,现在是越来越小心,也越来越离谱了,笑着对了电话说:“哥,今天天不错!你跟咱妈说说,这次我大概似乎好像应该是找住女朋友了!”
就听大哥在电话那头说:“不是一家人,不进咱家门。这找女朋友就是进山打兔子,找住就是找住,没找住就是没找住,你说那么含糊,让我觉得还是心里没底!你就告诉我,是姑娘还没有明确愿意跟你一辈子,还是你觉得自个条件差,没了进取心?!”
林雪听了说:“她刚从上海那边打工回来,我觉得她比杨钰莹漂亮。”
大哥是个直性子,立马道:“你咋答非所问呢?!咱家没有保时捷和法拉利,比杨钰莹漂亮的咱家养不起。家里就希望你找个能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
“跟你说,老家这边许多眼长屁股上的人都一次次证明:找老婆只看外貌,就怪不得婚后不舒坦了!”大哥继续说,“找个伴儿结婚,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生儿育女,这是很重大的事啊!在这事上,你如果仅仅着眼于外貌,仅仅为了一张好看的脸或者一个屁股就跟她结婚,我看那就是拿手榴弹下劲当姜锤子捣大瓣蒜!”
“跟你说,真没必要去追那些长得好看的人。”大哥强调,“没有底子,她们吃的就只能是青春饭,撑死了十年。其貌不扬的人就不一样,只要肯踏踏实实过日子,肯定不会过人后面!”
听林雪还是没出声,大哥又叹口气,说:“话又说回来,你要找个外表拌拌坎坎的媳妇回家,也对不住咱爹咱妈啊!再说了,这年头,老实就是无用和见识短的别名!年轻姑娘们其实对老实人的选择也是很现实的,就是一定要选有钱的老实人。也难怪,十年前买一百块钱的大米,我都有点扛不动,现在你嫂子一只手提回家都嫌轻!”
林雪觉得大哥东一句西一句的,没有个准头,就问最近他在家里忙点啥。大哥听了以自豪的口吻道:“最近我拉了根网线,刚学着上网哩,不但学会了翻墙,一不小心还成了县里关注的民意代表!”
林雪觉得新鲜,笑着说:“哥,别再翻墙了,那好像不符合互联网精神!你这个所谓的民意代表,恐怕主要工作就是为会议点个赞,在领导讲话后面跟个‘支持、同意、严重支持’的帖,最多就是大喇喇地留言说,咱国家或成最大赢家、美国颤抖了、韩国哭了、日本首相吓尿裤子了之类吧?!”
大哥听了道:“互联网最大的精神就是正常人在上面都会犯神经。你说的那是水军和五毛,我压根都看不上。最近我主要在县委的网络问政平台上发帖。算了,用事实说话吧,你闲了搜索咱县的问政贴吧登陆一下,我网名叫‘平山土人’,千万别忘了给我顶顶帖子啊!”
林雪承诺说“一定一定”的时候,大哥又道:“我看网上说,湖北有个年轻农民,农闲时去铁路上打零工,因为机遇好又会钻营,最终通过一次婚姻,实现了从临时养路工到武汉铁路局副局长、党委书记的飞跃,你说咱咋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哩?!”
林雪觉得这网络它有时也传播腐朽的价值观和攀龙附凤的暗能量,笑着说:“哥,你也不用教我去在爱情和婚姻上投机,别说那样的机会轮不到咱,就是轮上,咱也学不来!唉,我知道你平时也在看周易之类的玄学,难道就不知道‘福兮祸所依’的道理吗?我还知道有个人,因为二婚找了军区司令的女儿,最终完成了从副局长到部长的跃升,但也因为婚姻,让他最终完成了从部长到囚徒的跌落。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总体上是公平的,一个人能火箭式上窜,就能断崖般下跌,你涨得了2000,当然也会跌得了2000!”
大哥听了说:“你讲的道理都对,可人一辈子要尽走平常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自从父亲不在后,咱妈是做梦都盼着咱们时来运转,遇上贵人。”
“还记得你们班那个韩四辈吧?”大哥停了一下继续说,“最近他因为申请入党的事没被批准,把他们那个村的村支书砍伤了。别人都不理解,说,为入个党,至于吗?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奥妙——韩四辈那个县政协工作的老爹正一门心思让他入党后竞选村干部哩。”
林雪听了道:“我跟韩四辈学校就没深交,那时我就觉得他脑子有点靠线!小小一个村干部有什么好当的?还不如在县城开个门店来的实在!”
大哥道:“看看,你这观念落伍了吧?!不知道村干部是啥东西的人都想的跟你一样简单!村干部就是最基层的公务员,明白吧?走上这一步,就意味着牵住了事业红线!为韩四辈的事,他爹甚至花钱让县城的张黑瘸在电话里恐吓村支书,称,不管咋样,一定让韩四辈入党,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然,以后走路给我小心点!”
林雪觉得自己这中学同学为当个村干部都涉黑了,又问大哥:“韩四辈不会被判刑吧?”
大哥回答说:“判刑是肯定了,就看他爹能给他花多少钱。因为你这同学属于恶性故意,把人家老支书的左腿都快砍断了。更何况,他牵涉的案子还不止这一件。”
人生如戏,谁都不易,多年不遇,道路各异。通过大哥,林雪才知道,这韩四辈同学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半年前,他醉酒驾车,正晌午将正在马路上施工的两人撞倒,造成重伤。逃离现场并藏匿了肇事车辆后,他又演了一出空城计,专门返回到现场,夹杂在人群里若无其事地围观。就连交警挨个询问目击者时,他还义愤填膺地大骂:“他妈了个逼的,人都撞成这样了,那卖逼下的还逃走,真是太不负责任了!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
谁曾想,其中一个被撞得浑身是血的人,在被抬上救护车的一瞬,认出他就是肇事车司机!
“最近见赵春没有?”林雪问大哥,“我跟他通过一次电话,他好像对婚姻不太满意,我觉得自从结婚后他就变了。”
“我觉得他很好啊,比以前活泼多了。”大哥说,“前两天我去买空调,正好遇上他到广电局去,说是准备换领记者证。虽然人家也是媒体人,但我觉得他比你那个在广播站干播音的表姐夫要谦和!”
“是嘛?他都有记者证了?他都没跟我说!”林雪道。“是啊,他还说,今年县广播电视台的记者证不好申领。最新一批的公示名单中,包括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杨闻科、原广电局长黎华、电视台副台长汪卓等人都在列。”
“这事我知道一点。”林雪说,“今年开始,好像记者证要全国统一了,含金量比较高!不但进景点免费,就是买火车票之类的也优先,所以体制内或与体制沾边的人都趋之若鹜!”
“听妈说,你不也在一家报社干着吗?怎么不弄个记者证呢?”大哥忽然问。
林雪觉得跟大哥说《河洛晨报》的事比较没意思,支支吾吾说:“我在那报社就是干杂活,早就不去了。”
“我就佩服你这赵春同学,他原来就一个在广电发射站看院子的,鼓捣来鼓捣去,现在车开上了,记者证也有了,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媳妇有媳妇,听说房子买的还很大!”大哥似乎对林雪的境况不满,进一步刺激道。
“他是他,我是我!他再厉害,还不是在小县城里混?!”林雪有点不服气,几乎不想听大哥说赵春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