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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一百零九章 劳燕分飞(1 / 2)

花心花心 龙楚象 更新时间 2022-04-16

 寒鸦飞数点,污水绕孤村。荒草出空屋,落日未逢人。

黄昏已经到来,拖着长长的身影,从西安回到老家鲁西南空旷的大地之上,行囊空空的“老板”觉得很伤感,也很落寞,甚至觉得内心十分的悲凉。

刚才在路上,他眼见着发生了一起车祸,那个被撞的中年女子有点像倪萍,一条腿被卡在桑塔纳轿车的前轮下,连声喊疼,并央求下车来看她的司机“不要碾死我”。那肇事司机则近乎捶X顿足,连连说,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都怪领导,都怪领导!早上他还说,特权车就要有特权车的谱,就要横冲直撞,不然交警会以为你是假冒的……

要在平时,“老板”一定会很热情地上去管管闲事。问问情况、评评理,协助伤者一下,但今天,他懒懒地,没有任何心情和意愿,并最终选择了漠视一切和继续走路。

更糟糕的是,半小时前,他在县城下车,路过自己的母校城关四中时,见那里似乎在罢课,十几个老师带着一百多个学生,整整齐齐,就在学校门口集体跪着。让“老板”深深感到,中国就是一个从上往下煽耳光,从下往上喜欢下跪和磕头的社会。虽然整体可能不差钱,但在这个社会里,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平等权、尊严感和安全感,更别说幸福感和自我实现感了。

询问边上的一个老人后,“老板”知道,因为处在县城黄金地段,为了发展房地产,县委决定将四中整体搬迁,而安置师生们的新校区不仅就在那个已经废弃了的县城化工厂,新建的许多建筑还存在严重质量问题……

那老人像个退休干部,最后跟“老板”发牢骚说,咱这小县城,连三线城市都不靠,却呼呼地可劲盖房子,硬生生把许多具有悠久历史的中小学都变成了工地,这个是毁坏文脉,缺八辈子德的事情啊。搞不懂为什么要疯狂起楼!

“老板”家那老屋所在的村子,距离县城大概10公里。与去年春节回来时的情景一样,大后晌走路上,行人稀少不说,还极难碰到青壮年。各村各户,基本见不到50岁以下的年轻男人和女人。

田野里劳作的,是青一色的老人,时不时,地头的田埂上还出现放有婴儿的童车,一些幼小的孩子甚至就躺在地上的一件小包被里。估计是怕孩子调皮乱跑,有的老人还专门用绳子将孩子拴在架子车或别的什么农具上。那些憨憨的孩子在泥里土里随便玩着,有的饿了爷爷奶奶也顾不上管,哭累了,不是就地躺倒睡着,就是抓起地里的大青虫来,直接咬着吃!

“老子修理地球那会儿,还能养住一家人并养上几口猪卖哩,现在种地,就是个赔本的买卖!别说养猪了!年轻娃们不考学就没出路,考不上的不出去打工,就没活路!”这是留着山羊胡子的潘八爷去年春上说的话。

潘八爷是全县的反间谍尖子和爱国模范。他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早上都在自家的小院里播放国歌并升国旗,晚上回家还要把国旗给降下来,风雨无阻、从不耽误。五年前,通过记者的采访报道,县领导知道潘八爷的事迹后,还专门派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可以挂在小院里树干上的三防录音机,并将他原来那面从垃圾堆里拣来的、已经发白的国旗给换成了新的。现在,每当潘八爷升国旗,小院里响起洪亮有力的国歌旋律时,左邻右舍就知道,已经6点半了,这可比打鸣的公鸡要准得多。

潘八爷从小父母双亡,一辈子没娶上媳妇,前些年除了种地,还以拾破烂为生。能成为反间谍尖子,据说就是因为他在拾破烂时不但捡到了潜伏敌特废弃的电台电路板,还有几盘很有价值的录像带。后来公安机关根据他老人家送来的东西顺藤而上,还真的破获并消灭了阶级敌人在胶东地区的情报中枢。

老人们都说,潘八爷那儿子是领养他妹妹的或是在路上捡来的,反正对他不好,从小一直养到大,现在儿子却自己一个人过。因为是县里的典型或者说门面之一,虽然救济款和慰问金微薄,但潘八爷现在至少可以不用去拾荒了。

最近,听说县里还破例给他办了低保,让他享受城镇居民才有的待遇。这让潘八爷对国家的感情更深了,每天饭可以不吃,把国旗洗得干干净净,让国旗一尘不染地升升降降,成了他最大的事业。

潘八爷那个一瘸一拐的养子在县城化工厂下岗已很多年了,申请救济没人管。后来听说潘八爷让亲戚们凑了些钱给他做小生意,生活才略有起色。只是刚好没几天,那个不成器的就被工商税务联合派出所罚去了一大笔款,说他贩私盐还在家里偷种罂粟花——他院子里有数的那几株罂粟花其实是潘八爷种的,说是可以当药治疗感冒和头疼脑热啥的……

粮食不值钱,化肥、水费、机耕费之类却年年涨。不管怎么说,在老家,这几年种地已经没有了必要和意义。因为地不养人甚至种不起地,为了摆脱贫困,乃至只是为了求得生存,好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到天南海北去打工。

只是,除了精彩和无奈,外面的世界也很乱、很残忍。“老板”他们村就有好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外出打工后跟家里失去了联系或者彻底失踪。其中有个叫雷玉的,本来在郑州干装修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在大街上就被人强行拖进了一辆面包车,随后被扔进陕西还是山西的黑砖窑干活。后来逃离黑砖窑回到家,门都不敢出了。

在鲁西南,“老板”家这一片不算缺水,但因为农业生产不景气,原有的河、塘、渠、堰等水利灌溉设施大都慢慢坏掉了。除了水土正通过沙化和盐碱化一点点流失,大量的旱地也被废弃。“老板”家所在村(过去的生产大队)周边,过去那些清凌凌的水塘现在或淤积、或垮坝、或成了臭水塘甚至造纸厂、化工厂等排污大户的废水池。

去年“老板”也曾给大哥提建议,说,可以弄几个干净的池塘养养鱼、种种莲花、搞一搞垂钓园或农家乐之类。但大哥说,关键是缺像样的劳力,别说修塘了,现在谁家死了人,都很难找人抬出去……

前几天连续的雨,让整个村庄没有了飞扬的灰土和泡沫、塑料袋、卫生纸等白色垃圾,显得格外宁静,连空气也清新极了。村落里,一缕缕炊烟正袅袅升起,送来着充满了纯粹人间烟火味的饭香。干涸的河道旁的大白杨树下,几头毛驴正百无聊赖地或啃着青草,或撅着屁股把粪,偶尔,它们会仰着脖子杠叽杠叽杠叽地乱叫,惹得远处那些流浪的野狗也汪汪汪汪地狂吠。

顺着往村子里去的主干道前走,除了偶尔见到肩扛农具的老人,就是三五岁的小孩子,大部分村民家的大门上都挂着铁锁,很少能看到年轻人。

此刻,那个叫范玉兰的中年女人正拽着小孙子李冬闲从巷里张桃花家的小卖部出来。远远见了“老板”,招呼说:“潘家二娃,听说你跟媳妇去陕西倒插门吃软饭了,怎么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啊!”

“老板”苦笑着说:“李婶,我回来住几天就走。对了,老李奶奶她身体还好吧?”面色黝黑的范玉兰就假装抹着眼泪说:“亏你还记着她!春上就埋了。唉,她活着时,我们虽然经常拌嘴,但也算有个伴,她这一死,就剩我们一老一小了!”

诉苦间,范玉兰忽然踢了一脚她手牵的那个鼻拉酣水的孙子。那孩子正头也不抬地憨啃着一根老冰糕,嘴里咯嘣咯嘣地响。

“老板”笑着抚抚那孩子的头,顺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吃剩的火腿肠,弯腰递给那孩子。但那孩子怯怯的,不敢接,直到奶奶命令说接住,才拿了,顺手就连皮往嘴里塞……

不到55岁的范玉兰也算是村里的“留守老人”。去年春节回家,“老板”见她经常坐在所居住的土平房的门槛上“斗门帘”,就是用碎布片一点点拼接成花花绿绿的门帘。那手艺其实跟任芳菲老家那边 的也差不多。

范玉兰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南疆的和田打工。说是挖和田玉,但范玉兰让他们捎副镯子给她都没弄成。由于忙于生计,儿子和儿媳妇在孩子百天后给范玉兰一扔,几年都没回过一次家,一连几个月不与范玉兰通电话也是正常的。

大哥还咳而漏嗽地跟“老板”说,今年春上,婆婆“蛤世”(去世),就是范玉兰一个人发送(指发丧、安葬等)掉的。范玉兰老伴早年得癌症死了,家里的8亩地就靠她一个人耕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从田地到房屋的“两点一线”生活,内心难以言说的苍凉在脸上变现得一览无余……

大哥已经44岁了,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家照顾父亲。几年前,大哥路见满载乘客的中巴车为躲避几只老黄牛,一头栽进了村子边上那个最大的污水塘里,很快只露出个屁股。人命关天,大哥想都不想就跳入塘中,打烂车窗开始救人,但自己因浸泡污水时间过长和呛水,引发了肺病,天一冷,晚上咳嗽的声音村子头上就能听见。

被救的那些乘客中,也不乏医生和警察之类的的公务员。但在他们去年专门组织所谓的“感恩之旅”来村里时,所发挥的作用也仅仅是一顿吃掉了村里的一只羊、几只鸡和数不清的玉米棒子。

话讲的都人五人六,很好,很感人,言之凿凿说,大哥这种情况可以找找政府有关部门,按照见义勇为申请救助。但大哥真正去找他们落实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个个都推三阻四,哼哼唧唧、七七八八的。

家门口零星摆放着沾满泥巴的农具。院子里,年迈的父亲正和母亲一起铡着大哥大嫂从庄稼地里拔回来的杂草,准备喂家里那头吃相令人讨厌的大草驴。经过父亲一年多的“经营”(照料和培育),那头过去嘴馋得甚至连鸡蛋都偷吃的大草驴现在总算争气了,大概是在上个月下(生)了一只红色的小骡驹。

和八爷一样修理了一辈子地球的父亲还很传统,对脚下这片土地也充满了深情,总说看着村里那么多好地荒掉,很难受。他也总指望着大儿子养大那只骡驹,然后通过和左邻右舍搭伙,继续在农田地里忙下去。但嘴上应承得很好的大哥,却有自己的想法。

听说市里正在搞农耕博物馆,除了想把父亲使唤了一辈子的那些耙啊、耧啊、犁啊之类的农具都捐卖出去,大哥还想在天气和心情都好的时候,牵着那匹小骡驹到就近的旅游景点去,通过摆个照相摊点之类的赚个外快。当然,这想法是不能让父亲知道的,否则就会挨蹭耳子(耳光)。

见二儿子回来,父母亲自然是喜出望外,也顾不上那头正坐月子的驴子一家了,开始大忙二忙地从鸡窝里掂出最漂亮的大红公鸡来杀。兴致很高的父亲甚至还催着老大到县城去买卤肉,但被“老板”挡住了,笑着说:“爹呀,你把我都当成新女婿了!现在谁家还吃油腻的卤肉!”

老父亲笑眯眯地说:“二娃呀,咱家也就你一个吃公粮的,好歹毕业了,你到单位上好好干!对了,在西安那边生活还习惯吧?你那对象怎么没跟着回来啊?”

“老板”不敢跟父亲道实情,勉强笑着说:“还行吧,但找对象的事,我觉得先不忙,我想先立业后再成家!”

说话间,大哥10岁的小儿子杠杠小学放学回来了,背着书包跑进门,也不管家里有人没人,先是有理霸道地骑在了爷爷的腿上,扯着老人胡子撒娇,说:“潘老六,你不是说要奖励我吗?!今天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你孙子我数学92分,全班第二!语文差点,89,全班第一!”

“老板”知道,老家这一片向来是爷爷孙子没大没小的,笑着先拉住侄子的手说:“杠杠,你很厉害啊,比我强多了!”

杠杠看看“老板”,又看看他爷,忽然说:“你还好意思回来!前晚上我听我爹给我妈说,你被女朋友甩了,工作也没着落!我妈还怕你分家,拆了咱家一半房子并拉走我爷养的大草驴呢!”

童言无忌,孩子不会说谎。一时,“老板”红了脸,不知道该给老父亲如何解释了。大嫂则在听到孩子乱讲话后赶紧进来,迅速拉起杠杠,顺手捡起地上的笤帚疙瘩,对着杠杠的屁股噼噼啪啪就是一顿乱敲。

孩子的哭声,老人的数落和埋怨声瞬间充满了老屋……

这老屋真的该翻新了。出堂屋门后,把手按在粗糙的墙上,“老板”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和使命。步入院子西北角那个不大的单扇门,映入眼帘的是厨房里的柴米油盐和锅碗瓢盆。厨房里还是老式的大锅灶,母亲和大嫂早就习惯了用大锅灶生火做饭。

父母亲就住在堂屋东侧的屋里,大哥大嫂一家住西屋。进了父母的屋子,一方大炕上靠墙边是三个陈旧的大木箱子,地下有两把椅子和一个旧沙发,一只小花猫正懒洋洋地在炕桌下卧着。屋子的窗户还是木制的三扇窗,一到冬天肯定会漏风。但母亲说,到冬天她挂个装了棉花的窗帘挡一下风就对付过去了。

入夜后,村落里一片沉寂,只有偶尔传出的狗叫。上百户的村庄冷冷清清,左邻右舍偌大的院落里也只有电视隐隐约约发出的声响。昔日的人欢马叫、童声喧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漫漫长夜里老小困守一隅的孤独……

电视新闻里正在播的是反腐败和党风廉政建设的内容和要求。父亲一边看着,一边说,反腐是不错,就是成本太高了。党和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白花钱送着上党校、读博士不说,还得一个镇、一个县地交给他们,让他们练手。好不容易成长到副省级了,却因为腐败而落马了。说起来是大快人心,可从培养到最后办案,国家花了双份的钱,真的很不值啊!

谈及任芳菲,父亲就以安慰的语气跟“老板”说,以前你爷早就说过,家里养了猫和鱼,有天鱼被猫吃了,你就不能责打猫,该责备自个。同样的理,你明知道她有弱点,却不加防范,吃了亏就不能怨恨人家,更应该好好检讨和反省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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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个在西安工作的、且很牛逼的大姨,毕业前,任芳菲的工作单位早早就有了着落。大姨给任芳菲找的单位是一家从事电子科技产品的家族企业。职位也很轻松,老板想一开始让任芳菲只在办公室里做些文案方面的工作,以后再找机会重用和提拔。

说是公开招聘,其实也就是走个程序。后来干脆就让大姨通知任芳菲春节后去单位面试。任芳菲回来后跟“老板”说,我姨也真够麻烦,那么简单的一个面试,却让我专门跑了趟西安,电话里问我可能回答的更好。

“老板”问有多简单,任芳菲笑着说,你都想不到,第一道题算是个数学题或者财务题吧。他们问我做账和开票,为什么金额必须大写成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万、亿?

我就以我还算渊博的历史知识跟他们掰活,说,和尚皇帝朱元璋建立大明政权后规定,每年全国各布政使司、府、州、县,都要派计吏到户部呈报地方财政的收支账目及钱粮数。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三月,户部侍郎郭桓贪污案东窗事生,震惊全国。朱重八龙颜大怒,除了把郭桓等六部的十二名高官及左右侍郎以下同案犯数万人处死,还制定了惩治经济犯罪的严格法令,并在财务管理上进行技术防范。把过去记载钱粮数字的汉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统统改为大写,就是其中重要一条。

“老板”听了说:“可惜朱元璋也解决不了制度性、系统性和塌方性腐败问题,尽管他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甚至还制定了比对待敌人还要狠毒的铁血手段——剥皮囊草。”

“第二道题就更容易了!”任芳菲继续说,“题目是——‘假设你是秦朝记者,请迅速报道秦始皇焚书坑儒事件。’我当时第一时间就想说,那是B政当道,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一天。但又怕人家说我不懂政治。于是,我就学着《环球时报》的调子说,古城咸阳群众自发举行盛大篝火晚会,不幸发生意外,三百儒生在八小时工作之外因为娱乐而遇难,大量古籍被毁。秦皇闻讯,赶紧从外地赶回咸阳,亲自批示救灾,目前人民群众情绪稳定、社会秩序正常。嘿嘿,最后,三个部门经理一致为我鼓掌,说我是人才难得!想想,这还得谢谢你老潘啊,学校时经常买《环球时报》,让我耳濡目染啊!”

但此次陪着任芳菲去西安上班,一开始就不大顺利。

那天,他们托人买的卧铺票,在上车时却被告知没有票面上那节车厢,列车员面无表情地表示,这种情况属于临时欠编。虽然还有几个辽宁口音的乘客气势汹汹,扬言要投诉,并说铁道部这不是欠编,简直是欠扁,但车都动了,也只能听之任之。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协商和办理,在车都快到岳阳时,“老板”和任芳菲两人才分别被安插在了13和14号车厢。“老板”没办法,又央求13号车厢和任芳菲面对面的那个四川口音男子换到14号车厢。但那个面相猥琐的男子大概见任芳菲比较漂亮,执意不肯,还说,他觉得最不吉利的数字就是14。最终,任芳菲睡到了14号车厢的上铺,这里好点,她面对的是一个不断咳嗽的老头。

列车闷热,车厢上的小吊扇不死不活,对面那男子的脚臭熏得人想吐。尽管如此,那男子还在有意无意地抠着脚丫子,就跟他那是名贵的熊掌一样。“老板”躺在13号车厢,觉得刚刚调整好的心态受到了很大影响,原本想努力欢乐起来的心情,居然抹上了沉重的悲伤。

禁不住又想起在潇湘工学院时的一些情景来。每个人都有年轻和冲动的经历,记得第一年在老主楼东阶梯教室上法学基础课时,任课老师就是两个多小时前离校时,在山南路和女生吃饭,并动手动脚的那个副教授。

当时,他在课堂上带着湘音讲,童鞋(同学)们,如今盖过(这个)赛(社)会喔,似(是)大案看正字(政治),中案看银响(影响),小案看干洗(关系)……

副教授还没讲完,班上那个平时很愤且很冲的叫陈如平的云南同学,忽然啪一声把书丢地上问:老师,那你说什么时候看法律呢?!既然现在社会都不讲法,那我学也是白学!既然白学,干脆不学!

副教授一愣,指了指地上的书,意味深长的说,修童鞋(小同学),你莫子激动噻!么(我)看泥(你)海(还)把阔(课)本盖(捡)起来!么(我)负在(责)任地跟泥(你)讲,七莫(期末)考四(试),泥(你)肯定要看法律……

“洋房十座,也是睡榻一间;宝车百乘,也是有愁有烦;高官厚禄,也是每天上班;妻妾成群,也是一时之欢;山珍海味,也是一副肚腩;荣华富贵,也是过眼云烟。酒量小的会被灌死;身体差的会被累死;讲话直的会被整死;能干活的会被用死,所以凡事不必太认真!不然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只有我儿子才可以代表我,因为我C他妈了!今后谁要动不动就说代表13亿人民,必须明确提到不包括我,不然我就C他妈!希望那些喜欢代表别人的人,务必顾及他母亲的尊严!”

大概是过了午休时间,平静的车厢里又热闹了起来,下铺的几个人起来,一边开始吃泡面,一边谈天论地。

“老板”想想,觉得后一句话听似粗鲁却也逻辑严密,心情开始不错起来。

忽然又听不远处一个中年人说,是这样的,我曾经去河南深山里支教,那里的孩子,勉强读完小学就出去打工了。他们都说,成绩不好,读下去也没用,还不如早点去城里打工赚点钱,让家里减轻些负担。唉,面对那些五六年级就很“懂事”的面孔,我竟一时哽咽。只好说,现在的教育,读不读书确实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要停止学习,更不要停止学一些活下去的本事……

“河南那地方就是比较奇葩!”一个女的接上了话茬,“我还听说有个男子最近刚刚放弃了国企的稳定工作,回到古荥,在荒野中盖起了几间小屋,每天垒起打铁的火炉铸剑,听说一把剑卖20万呢!”

那中年人就说:“你也别河南河南的!河南的就是中国的,哪里都有毛病。我觉得现在敢辞职创业的,都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大都不愿意过受制于人的生活!铸剑可不容易,从锻打、刨锉、打磨到雕刻、淬火,没有技术和工具,不懂点文化还真玩不转。我还听说铸剑后还得祭拜天地,否则有时候剑会断的……”

“老潘,你很过分啊你,都要去见我大姨了,也不想想给她带什么见面礼,你还真能睡住!”这一次是任芳菲。“老板”睁开眼睛,见任芳菲已经大大咧咧地爬到了他的铺位上。

“你只关心我们走的远不远,就是不问我们走的累不累!”“老板”笑着刚想起身,任芳菲已经上来了,揪着他耳朵埋怨说:“我还想着你会请我睡一个铺上呢,结果你死活就是不开口!”

“老板”看看卧铺周边,苦笑着说:“我不是觉得大热天的,两人挤在一起更热嘛!”任芳菲笑着说,算你嘴乖。说着和“老板”并排挤在了高高的铺位上,让一双脚丫子垂了下去。

此刻车到岳阳,对面那个四川男的开始收拾东西,估计要下车了。任芳菲似乎谈兴很高,说:“在国内旅行可真是野蛮。它强迫你信任陌生人,除了空气、睡眠、做梦以及大海、天空这些基本的东西外,什么都不属于你!”

见“老板”精神不振,任芳菲又揽着他的脖子撒娇说:“老潘,要不,要不办完西安的事后,你带我去甘肃敦煌看月牙泉吧,我看泰国公主躺在那泉边的沙上,好漂亮!”

“老板”说:“其实我还真想着带你沿着丝绸之路走遍西域呢。只是我听说,咱国家迄今为止仍然禁止公开发行有真实经纬度的的地图,以至于很多地图的经纬度都是错的。在广袤原始的西部,这个估计比较要命。我们靠那样的火星地图去爬雪山,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就掉下悬崖。”

“这个我知道,苏联的地图也一样。”任芳菲说,“苏联测绘总局局长维克托·亚什琴科曾经对《消息报》记者承认,过去五十年里,苏联的地图基本上全是假的。苏联对地图的保密传统始于三十年代卫国战争前,最初的动机是防止敌人轰炸或间谍破坏!”

那天晚上,对面铺位上上来的是个只管睡觉的中学生,任芳菲也不避嫌,真的就跟“老板”抱着在卧铺车里凑合了一晚上。虽然很热很热,但“老板”觉得很幸福,青春美丽的任芳菲也一样,觉得他们彼此真的已经分不开了。

次日中午出西安火车站,任芳菲远远就见她大姨戴个蛤蟆镜在一辆褐色本田车边等着。

取掉眼镜后,“老板”觉得任芳菲那大姨的面相跟后来很火的于丹一样很个性,透着一股子逼人的锐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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