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慕山背面的北湖里修炼纯阳归一功,采用湖水急冷的方法,抵消锻淬体内阳刚气所带来的炙热感,碰上一个大叔来钓鱼王。
大叔把鱼钩扔进湖中,冲我比划了个静声的手势,专等鱼王上钩。
慕山显得空悠悠的,一两声鸟鸣在山石间回荡,最后坠入面前的湖中,水面漾起细密的波纹。心一静下,便听到身后小树林里声音万千。树枝摇晃声、落叶簌扑声、虫儿爬行声、泥土滚动声都像放大了几万倍,在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我甚至能分辨出一只虫子爬了多远。脑子里慢慢有一篇东西越来越清晰,马上就要完全显现时,湖上的漂子往下一沉,我紧张得毛孔皆缩,“噌”地站起,可漂子“噗噜”又弹上来,恢复原样。大叔无声一笑,摇手示意我稍安勿躁。我蹲下。漂子稍有动静我又站起,实在紧张得要死,大叔抿着嘴隐忍不笑,弄得我有些发窘,如是五次我终于麻木,蹲在岸边百无聊赖,再次闭眼静心,倾听自然之籁。
忽听千百水花溅击,睁开眼睛一看,湖面上无数鱼儿正“噼里啪啦”往上跳,乐此不彼,可就是没一条去咬钩。我呆钝。大叔似乎也没碰见过这种情况,挤巴挤巴眼说:“无缘无故湖里的鱼蹦哒什么?”他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这时又出现更让人意外的状况,鱼儿们争先恐后地往岸上跳,似要逃离北湖,各各凸眼鼓鳃、甩尾扭身显得十分惊恐,岸边躺了一地鱼。有一条鱼刚巧跳进我怀里,撅着嘴巴胡摆,我措手不及被它强吻数下,手忙脚乱把它扔回湖中,结果它再次蹦上岸,瘫在地上徒劳拍打。我和大叔一共四个眼珠差点都弹出眼眶。我说:“叔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真绝了,让鱼投怀送抱死都心甘情愿。”大叔说:“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也纳闷呢。”话音刚落,湖面上的鱼又如漏网一样纷纷潜逃进水底,仿佛对什么东西避之唯恐不及。我和大叔相觑欲询,却又默然互止。
四周静下来了,在我的感官里连风都没了动静,身后不远处的林子万籁俱谧,好像所有的树木已不复存在,只剩刚才跳上岸的鱼。
“轰哗”,湖中一大片水花蹿起数米来高,鱼线一绷,大叔连拉都没来的及拉,哧溜被拽进水里,被一道长长的白线拉着在水面上急速滑行,如果大叔装得潇洒一点,完全可以和冲浪媲美,可是此时他处境相当不妙,双手死死抓着线圈,眯着眼睛、皱着鼻子在水上扭滚。我紧张地在岸边来回跑,喊:“叔你快撒手呀快撒手。”也不知他是听不见还是不敢撒,始终死握着线圈,这要是一但脱力,即使撒开也游不回来。这鱼王果然不是盖的,我急得直跳高,慌不择途之下我拔出飞雷剑就要施展卷海压天式,眼角绿光一闪,绿石头又从衣兜里掉出。我这校服的衣兜斜开在腰部,跑跳容易掉东西,绿石头从里面滑出,溜溜滚进湖里。湖中白线戛然而止。大叔趁此机会手忙脚乱地游上岸,手里还握着线圈,打开卡簧扯着线就往树林里跑,我顺手把绿石头从水里捞出也跟着跑。
大叔水淋淋地跑向最近的一棵树,把线缠在碗口粗细的树身上,湖里的鱼王复又扑楞起来,竟拉扯着鱼线慢慢勒入树干,越陷越深,树身一阵阵战栗,从鱼线勒入的地方挤出不少汁液,最后“喀喇喇”一断为二。大叔骂:“妈的今天非得干翻你!”拉着线圈又向林子更深处跑,线圈上的转轮飞快旋转,鱼线越放越长,他堪堪跑到一棵大树旁,鱼线不巧也到头,他猛地前蹿一下抱住大树,只听鱼线“噔”得一声抻得笔直。他抱着树,咬牙阖眼乱叫:“。”
这番人鱼大战把我看的焦紧万分,小心脏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上下起伏,看大叔玩命抱着树干要跟鱼王死磕到底的架势,我感同身受,岸边和大树间十几米的距离被我趟了不下几十次,抓耳挠腮、揪发搓胸,恨不得跳下湖去把那鱼王敲晕。
大叔快挺不住了,嗷嗷大叫,抓线圈的手已经脱离树干,过一会另一只手也脱离,只剩两个腿抱着树,整个身子后仰双手握线圈,嘴里直吐气。
大叔看来要和鱼王不死不休,我真有些怕了,手里飞雷剑高高举过头顶,站到岸边准备随时砍断鱼线救人。猛听大叔喊:“我干……”咚,跌在地上,滋溜溜被拖着就往湖里去。我一看情况危急,“啊呀呀”叫着跳起,手起剑落把鱼线砍断,用力过猛飞雷剑在地上砍出一道又深又长的沟壑,湖水霎时倒灌把沟壑填满,口袋里绿光一闪绿石头又滑出来滚到水中,本如离弦之箭疾速游曳的鱼王再次刹止。
大叔脸朝天仰在岸边,头顶离砍在地上的飞雷剑不过寸许,我定睛一看惊得手一哆嗦,“卟”把飞雷剑掉地上,蹲下猛摇大叔的头,“叔你没事吧别吓我。”大叔被我摇得眼冒金星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晕……点晕。”
他坐起来看看手中断线说:“这湖里鱼王出乎我的意料,力大无穷比海中霸王尤有过之。可大海中的霸王多是天生物种优势,而湖中鱼王想要达到这种程度,没有以百年计的时间是不行的。而且观这一次它的气场,比去年我见的那一次还要强大,没猜错的话这一年当中它又有质的飞跃。”大叔说着说着懊恼地把手中线圈丢在地下,“我失算了!早知道就开汽车来跟它斗。这下它心生警觉肯定再不咬钩。”
我再次把滚到水里的绿石头捞出,使劲往衣兜里塞了塞,看看湖中,见湖里已经波平浪静,说:“叔这鱼王可太过厉害,到底是什么鱼?”
大叔沉吟半晌说:“一般来说,鲤鱼和鲶鱼生活在水层最底处,躲过灾祸的几率大一些,鲫鱼次之,草鱼再次之,鲢鱼又次之。以此类推,鲤鱼和鲶鱼长大个的可能性最高,但鱼王可不是个头大就行的,还要有灵气和机缘。鲶鱼生性好吃懒做,成鱼王可能性不高。所以这湖里鱼王是鲤鱼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我也不很肯定,毕竟自然界里情况万千、地异时移,鱼族里肯用功的都有可能变成鱼王。”得,他说了半天等于没说,还是不知道是条什么鱼。
我咂嘴连啧说:“照这么说鱼王还是鱼中积极上进的模范了。”
“嗯从一定程度上说是的。古有贤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反过来想,这何尝不是天地的大仁呢?对大家一视同仁,从不偏颇半分,唯肯努力上进者才能脱颖而出,人杰如此,鱼王亦是如此啊。”
大叔忽然冒出这样有哲理的话语,我略有所触,想细细品位这感觉时,却又虚渺无痕。我又望望湖中说:“鱼王怕是以后再也不出来了。”话音刚落,湖中“嘭”得激起冲天水花,遥见一尾鱼从湖里跃出直向这边岸上落来,在视野里慢慢变大,跨越距离怕不有千多米,“啪”砸在岸边砸在我们的脚前。我和大叔赶紧退后几步。没想到那鱼在地上扭着身体向前,撅着嘴吭哧吭哧想咬我。我一看这鱼也忒大,三米多长,尖头大口,口里獠牙生光,唬得我跌坐在地,劈开双腿踮着屁股尖往后退,差点二弟就成了鱼粮食,差点我就以为没成年就要绝后。它没咬着我,身子一弹又跃回去,坠回湖中,露着一个大大的背鳍在水面之上来回游曳,似乎在等待下一次时机。
我爬起来躲到大叔身后,哆嗦着探头看湖中,说:“哎呀我的妈这鱼也太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