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冷宫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现在皇宫里应该到处张灯结彩,为了册封大典作紧张的筹备。
“皇后娘娘,您不要怪万岁爷。身为帝王,虽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仍然有很多事情也不能单凭自己喜好,随性而为的,就像--”
王能德话说一半,有些话都到了嗓子眼,但又忍下。
我没有追问,他也许是会碰到一些事不能顺他的心意,但这些事中绝对不会包括我,因为我并非他的喜好。
“无所谓了,上天对我已经非常眷顾。”
我摸着腹中侥幸得来的小生命,释然地一笑,所有的苦难都因这个意外到来的惊喜而变得都不再重要。
王能德看着正沉浸在欣喜里的我,脸色还是很凝重。
“娘娘,老奴有一事相告。”他屏退了掬香,正色以对。
“公公请说。”
“西夏王子要用十座在军事上具有重要战略位置的城池交换您,这件事大臣们在朝堂上已经连续争辩了多日,所有的大臣都一致赞成。”
“那很好啊!这么千载难逢的好买卖,他一定一口就答应了吧!”干涩的笑声从嗓子眼冒出,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更加突显出我的局促。
本来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潇洒,但当残酷的现实呈现,脆弱还是无处遁形。
“皇上一直未对这件事作出抉择,事情久悬未决,朝野上下都颇有非议,今早梁丞相和张御史等五位大臣挑头,率了五十多位大臣联名上书皇上,建议皇上即可下旨同意西夏王子的提议,谁料皇上听后竟当朝勃然大怒,杖责了挑头几位大臣不说,还放出话,如果再有人提及此事,定以凌迟之刑处死!”
“他不答应,也许有更好的打算。”
我别过头,心中那抹不可能的期待一划而过--
我的理智提醒我,向来,他就不是一个会做无偿回报的人。
王能德复杂地睇了我一眼。
“娘娘,您对皇上是不是有很深的成见?”
我默然摇摇头。
“那您和皇上。。”
“以后就是陌路。”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
我的妊娠反应非常强烈,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形也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小腹轻微的隆起让我预感到这件事再也瞒不下去。
如果我怀孕的消息走漏,龙天介一定会让我堕胎;如果要保住胎儿,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地离开他,永远的逃离。
作为女人,我应该选择后者。
作为母亲,我只能选择后者。
无奈?心酸?心疼?不舍?
我自嘲地轻摇螓首--
所有的情愫都已不再重要,现在的问题已经简单到只有“如何离开”了。
虽然不明白他不同意卓图要求的用意何在,但我如果想借此机会离开皇宫的办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我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过了几日,却依旧束手无策。
正当我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卓图又来粋幽居找我。
“我明天就要会西夏了,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隔着墙,他对我说。
我沉默了良久,心中竟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我可以利用他带我出宫。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见我很久没有反应,他催问我。
“你还想要带我走吗?”
我忍住心中的那股罪恶感,我突然问。
“你改变主意了?”他的得口气听起来很激动。
围墙另一端的我却异乎寻常的冷静。
“可是这里是禁宫,你没有办法带我走的。”
我为我的虚伪感到可悲,因为我知道以他对我的痴迷,就算是再戒备森严的铁牢,他也会倾其所有,将我带出皇宫。
不出我所料,他的回答正中我的下怀--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有办法把你从龙天介身边带走!”
“好,那我就在这等你。”我爽快地一口应承。
由于我亟不可待的语气,对面有一瞬的寂静。
“我可以问吗?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的心一紧,可能这就叫做贼心虚吧。
“因为我想通了,龙天介根本不是真心对我,我又何必乖乖在这清冷的地方孤独终老?”我瞎编了一个理由搪塞他。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到了西夏,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知道你远嫁他方一定会想念家乡,我会单独为你建造一座仿照大食宫廷风格的殿宇,以解你的思乡之苦。”
卓图轻易地相信了我的话,听着他兴奋的设想、周到的安排,我越发觉得自己是罪孽深重--
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同他一起到西夏生活,答应他的示爱只不过想通过他逃出皇宫,然后在途中找机会回大食。
“对不起,也许我能给你的没有他给你的多,但我会尽我所能。”
“没关系,我不会计较这些。”
金银珠宝之于我,根本没有意义,更何况,是我有愧于他。
“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其实我很想劝说父王出兵帮助大食,但是你也知道,西夏是天禹朝的盟友,龙天介已经表明立场,不会参与此事,言下之意就是等着大食和椋羌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得利。如果我们西夏贸然出兵,就等于和他对立,这样做一定会触怒他。”
我默然,很久没有不作声。
都是这些纷纷扰扰的政治斗争,注定了我惨然的命运。它就像一盘隔夜菜,除了令人反胃,还是令人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