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帝还记得当时下山,夫子庙里还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书童,听完他将外面的世界侃得天花乱坠,在离别之际死活也要跟着他一同去闯荡江湖,最终以小书童挨了老先生一记脑瓜崩,杨青帝端了一下午的剑才算结束。
俊朗少年瞪着美眸:“公子,我瞧你佩着铜剑,武功可是怎样?有我师兄厉害吗?!”
杨青帝不由得一愣,脑海中出现一个小书童发呆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和燕青带着小书童去河里摸鱼,只有小书童是最争强好胜的,可偏偏鱼篓里总是干干净净,不自觉发笑的同时,拿手指了指走在前方的燕青,笑着说道:“我不厉害,倒是这位小哥的身手,远比我强上十万八千里,怎么样?”
小书童起先还只是谦虚自家师兄身手平淡无奇,可心里面却截然相反,平日里师兄在他们当中可是一打十的存在,不仅仅是功夫高了点,才气多了点,就算英俊……也只是输给他,仅此而已啊。
就连他这般自视甚高的人,面对师兄剑术那无可匹敌的其实,也不由得说上“服气”二字。
可如今听了这位公子哥儿的这般吹捧,少年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甚至还憋了一腔愤懑。
杨青帝瞧出了这位俊少年的心思,倒也不会真孩子气到让燕青去显露自己的身手,于是接下来无论少年如何挑衅拱火,他都不予接招。
俊少年唉声叹气,眼看这场架是打不起来了,也不好再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惆怅后,随即转头去打量杨青帝身后的随从。
意料之外的是,公子哥身后并无武力拔尖的扈从,也没有更多的人马阵仗。
除却一位青衣美人,以及一位抱卷侍女外,就再无一人。
俊少年琢磨着瞧这阵仗,杨青帝应该不像是出身名门望族之人,只怕是某家有钱没势、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罢了。
恰在此时,少年看到远处走来的某个身影,不由得一愣,老先生年过古稀,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客了,更别提这般到门宇前亲迎。
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儒生颤颤巍巍,迈步缓缓走来,浑浊的目光在中间公子哥身上来回打转。
当年还只是个牙没长全的孩提,如今已成了这般俊美男子,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已然也白了鬓发,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书生。
当年若不是杨老将军南下吴楚,替他们将乱军挡在南线以南,或许这历经数代人的孔庙就毁于一旦了。
一想到当初秦军初过此地,不知情的他们还以为秦军是来进犯,便将其阻挡在外。
谁曾想到,当时步战已是无敌的秦军就这么驻扎在了山下,寒冬大雪,手指不可屈伸时,也未曾向山上后撤一步,更不曾动过一次兵刃。
想到此处,自认理亏的老先生脸色有些难看,当年他们设下盛宴款待那些将士时,却没想到,有一半之多的秦兵都没能回来,而杨老将军更是率部下直接绕行了夫子庙。
夫子以“兼济天下”为称,可他们却因自身安危连一扇门都未能向那些人打开。
想到此事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的老先生,正打算该如何先和这位故人之后好好解释一番。
却从未曾想到,那位早已身居高位的公子哥儿丝毫不因当年之事而对老先生有所怨恨,更不曾撒气报复。
杨青帝缓慢抬手,面对老先生,一揖到底。
夫子曾曰:以德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