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昏蒙中，萧寒宇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团流动的光晕中。
光晕仿佛在水中洇散的油彩，朦胧中什么也看不清，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脑袋里好像成了空白，除了一个名字，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谁。
萧寒宇晃了晃头，想坐起来，但就像在梦中一样，身体软绵绵的不受控制，费了很大力气，才用手撑着地面，勉强直起身体。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嗡”的一响，接着一个略带机械音的女声响起来：“你好，第368号志愿者。”
萧寒宇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周围的环境和说话的人，但做不到，问：“你是谁？”
“意识传输仪人机交互程序。”女声机械地回答。
萧寒宇没听明白这串词汇的意思，但隐隐觉得有印象，可努力去回忆时，头忽然疼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问：“这是哪里？”
“方舟，人类联合政府建造的一处实验场，一个独立于人类之外的人类社会，你的意识被传输到这里某个人类的身上，将在方舟生活五年时间，再带一份方舟社会形态的调查报告回去。”
在对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中，萧寒宇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神色严肃的政府官员，一份协议书，神色匆匆的工作人员，一支正在签字的笔，椭圆形的机舱，一支正在推进的注射器和一个插满数据线的头盔……
随着画面增多，他的头也疼得像要裂开，扶着额头咒骂了一句，努力什么也不去想，等头疼感消失后，又问：“怎么我不记得自己是谁？”
“为避免产生排斥，你自身的记忆暂时被阻断了，很快就能恢复，”女音停了停，接着说：“现在请按照我的指示，完成最后的对接，攥起左手。”
萧寒宇攥了攥左手，在女音提示下又攥了攥右手，那种无力感正在快速消失，不等对方提示，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被女音制止了，“对接还不太稳定，需要慢慢适应，动作不要太大。”
萧寒宇停住动作，在等待的时间里又问：“我们的技术既然已经这么发达，为什么不直接介入，而是把人通过这种方式送过来？”
“直接介入在技术层面上不存在问题，但在法规层面上是不被允许的，意识传输计划也只能秘密开展，这可能是人类社会最后一次和方舟有某种形式的联系。”
“也就是说，我们建造了方舟，又抛弃了方舟，就像上帝对我们做过的那样，”萧寒宇摇了摇头，又问：“我被传输到了什么人身上？”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你和目标共享记忆，不过以你的意识为主，等你彻底完成对接后，目标的记忆就会自动归你所有。”
“也就是说，我可能马上就要精神分裂了？”萧寒宇微微皱眉，“你们提前征求过目标的意见么？万一他不同意我占用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目标的意识被压制住了，就像睡眠，期间不会有任何痛苦，也不会反抗。”
“那我呢，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寒宇想了一阵，又问。
“一个失败者，”女音机械地回答，“即将与社会脱节，最大的乐趣是玩一款几乎可以称之为化石的格斗游戏，被送上传输仪前，你留给人类社会的最后一句话是：‘拜托让我打完这一局’。”
“我猜你的智能化程度一定不高，起码在人性化设置上差不少。”
这个回答让萧寒宇有些郁闷，他身体的凝实感正在快速变强，不再遵循女音的指示，站起来开始活动腿脚，同时脑海中又浮现了一些片段：凌乱的房间，满满的垃圾桶，vr设备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格斗游戏的画面，游戏名字好像叫《拳皇》来着，确实像女音说的那样，他的生活状态貌似很糟糕。
“既然我这么差劲，为什么还会被选中？”
“你来方舟的意愿比其他志愿者都要坚定，意识传输技术目前还不成熟，在所有志愿者中，你也是唯一挺过最痛苦也最难的意识抽离阶段，并成功完成对接的人。”
“听你的意思，”萧寒宇又皱了皱眉，“我纯粹是想逃避现实，才铁了心要来这里？”
“不，恰恰相反，你是为寻找梦想才决定来方舟的，事实上，你你的失败和自身无关，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性格中也有些坚毅的成份，但对人类社会的现状抱有诸多不满，所以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你一直想换个生活环境，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想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去拼搏的地方’。”
“我突然发现你的人性化设置其实相当不错，实话。”萧寒宇笑了笑，尽管不知道该朝向哪里。
随着他对身体掌控能力的增强，光晕也开始变淡，他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直接躺在地上，而是在一个小沙发上，外面依稀是个会客室，有茶几，有地毯，还有个壁炉，但细节看不太清楚，“能介绍一下方舟社会的情况么？至少让我知道自己被送到什么鬼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