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来，喜儿来叫李意吃饭，李意摇头，说：“我不饿，你下去吧。”
喜儿不知道说什么，怔怔的站在门口，说：“少爷，少奶奶一时还没事，您自己也要保重好才是。还有，老太太那里……”
李意抬头，问：“我娘那里怎么样了？”
喜儿咬了咬牙说：“也不太好呢，您吃过饭就去看看吧。”
李意把玉奴的手放进被子里，站起身说：“我去看娘，要是玉奴醒了就来叫我。”
老太太已经是油尽灯枯。
身子完全脱了人形，瘦骨嶙峋，脸上的皱纹如同一株秋天饱满的菊花，却在生活的风雨中逐渐风干，只变成了没有生命滋润的标本，轻如蝉翼般地覆在头骨上。老太太已经几天陷入了昏迷，不能吃饭，只是往外排泄着身体里残余的东西，似乎是要轻盈的走，不带走任何尘世中的东西。她的唇微微张着，气息微弱，眼睛半闭半眯，毫无神彩，像一双离开了水的鱼的眼睛，冷冷地，淡淡地，隔膜地看着这让人痛，让人悲，让人无耐而又让人眷恋的世界。
李老太太没能等到第二天的天亮，她在沉沉的夜色中去了。李意抱着娘渐渐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她走了，带走了一辈子的痛苦，带走了对爹半生的牵挂，带走了对自己的满心期冀。李意想起童年时娘牵着自己的手，教自己认字，讲人生道理，她永远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但李意知道她常常在夜里自己哭。
李意心下大痛。玉奴昏迷不醒，娘又去了。这平静的生活是怎么了，一夜之间就颠覆了不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