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伤。
她是什么时候看不见东西的?
是刚出生时,还是不久之前?
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是否会快乐?
如果我有一天也看不见东西了,我又会怎样?
白易心很想问出这些问题,可是他没有问,他在心中默默地思考这些问题,即使他得不到答案,他也忍不住去想这些问题。
静心先生也靠在一根柱子旁,静静的休息。
他将双手揣到了衣兜里,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他的双眼已经疲倦,衣服已有破损,但他还是一位礼学的宗师。
他不能失了体面。
他的双眼总是盯着火堆,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偷瞄那位像玉一样的美人。
毕竟,他也是一个男人。
一个有欲望,有秘密的男人。
吾日三省吾身。
不知道今天他反省了吗?
众人大都已睡去,但未明之没有去休息,他静静地站在院子中间,就像生长在这院中的枯树一般已和这满园荒芜融为一体。
“你认得今天追杀我们的是哪些人吗?”白易心问道。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未明之身旁,仿佛变成了枯树旁的一棵青翠小树。
“恩,公子。”未明之冷冷的说道。
“使铁矛的是黑蝙蝠黑厉,轻功极好。年少从军,曾一战投矛杀敌三十六人;驾车的黑脸大汉是铁把式云震天,力大无穷,掌力深厚,可劈碎巨石,三年前一掌打死宝昌家族大公子宝昌玉树后,再无消息;使折扇的白衣人是风郎永无伤,曾经一夜连抢二十四家名门豪宅,来去如风,无人可阻。我说的对吗?”
“对,公子。”
他说的话时总是如此冷漠简单,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枯,粗糙,没有生气。
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才能变成这般模样?
成名家变,血海深仇,妻离子散……悲情与宿命,他已不愿诉说,亦无人倾诉。
白易心听到他的回答,松了口气,就像学生回答出了老师的提出的难题一样。
不过,他们本就是师生,也是朋友。
“这些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能一起来追杀我白易心,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啊。”说着他便微笑了起来。
“玉珠,才是真正的高手。”未明之冷冷说道,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是的,仅用歌声便让他们退去。”白易心说的时候脸上已收起了笑容。
“现在,她就在我们身边。”
“至少,她还不会杀我们,我们还有机会。”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半点恐惧,他很有信心。
“什么机会?”
“活下去的机会,了解她目的的机会。”
未明之听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再说话了。
白易心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但白易心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那首歌谣。
“天无月,地无霜,枯草迎风起,从此无故乡……”
“天无月,地无霜,黄沙扑面起,四海为故乡……”
故乡,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故乡,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故乡。
白易心也有故乡。
少小离家,故乡成梦。
而梦,已模糊。
是翠竹,石碑,庙宇;还是黄沙,土墙,雄关……
白易心不愿再想,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却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他的心中已有答案,但是他却不愿面对这个答案。
很多事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感到痛苦,逃避不是解药却是一剂很好的麻药。
当内心的伤口在不断腐烂恶化时,他也不会感到痛苦。
拂晓,天已明。
晨光洒在白易心的脸上,融化了冰雪。
他已有了微笑,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因为他又看见了太阳,看见了光明。
众人起身准备前往安家庄。
见玉珠也起身准备离开,白易心急忙上去说道:“玉珠姑娘,不如与我们同去安家庄吧。这里已不太平,你一人上路恐怕会遭遇意外。”
他说这话时有点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玉珠的武功恐怕比在场其他人加起来都高,现在却要把她当作一个弱女子来看待。
静心先生听到这句话时有些不悦,但是他并未显露出来。
“好。”玉珠平静地说道。
志向天见状主动上去轻轻扶住了玉珠,慢慢地往前走。
“谢谢!”玉珠这两个字说得已有些温柔了。
志向天听到这两个字时不免有些喜悦。
静心先生看着志向天,不悦的神情已挂在脸上。
众人已走出树林,安家庄就在眼前,希望就在眼前。
但白易心的心里却还是回荡着那句歌谣。
“天无月,地无霜,枯草迎风起,从此无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