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四人分坐四边，安静品茶。</p>
季子瑞坐在主座，老神在在，苏荷就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同样一副悠闲姿态。</p>
倒是苏华炳与苏兰，颇有几分不自在，大开的门窗，背后若有似无的探究目光，让他们不知如何把目的说出口。</p>
苏华炳抬眼望向对面的苏荷，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恼怒。</p>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晓苏荷会来，且又记着这竹楼还有一位主人，是以才会自动坐了右座，却不想一念之差，竟便宜了苏荷这个逆女。</p>
主位为尊，左座次之，右座为低，不管是从辈份，还是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左侧的座位都应该是由他来坐的，然而眼下，他却要坐在不孝孙女的下手，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p>
被孙女，还是被赶出宗族的孙女压了一头，在苏华炳眼中，这是极为丢脸的事情，若不是碍于世子爷在场，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谦卑，不知礼仪的孽障，让她知晓何为尊卑长幼！</p>
苏华炳眼中一阵暗涌翻腾，很快便归为平静。</p>
苏荷怡然自得地品茶，对于苏华炳不慎泄露出来的情绪视而不见，季子瑞却是好笑地弯了弯唇角。</p>
他怎的觉着这苏华炳对待苏荷不像是亲人，倒像是仇敌？</p>
一阵沉寂后，季子瑞作为主人先开了口，漫不经心问道：“不知苏老村长前来，所为何事？”</p>
苏华炳忙敛神躬身，答道：“不瞒世子爷，老夫是为昨日一事前来。”</p>
“昨日之事？”季子瑞故作不解，而后恍然道：“是本少爷托苏荷进城采买点心零嘴一事吧，怎的？莫非昨儿送去的单子有误？”</p>
苏华炳老脸一热，摇头恭敬道：“单子无误，只是……”</p>
单子确实没有错误，只是想着上面详细列出的点心零嘴的种类，份量，以及所需的银钱，苏华炳就一阵心惊肉跳。那可是他们一家子好几年的开销啊！</p>
季子瑞见他吞吞吐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刷的一声打开玉骨折扇，道：“有何事就直说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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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兰守着礼教安静待在一旁，她知晓眼下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可见着世子爷眼中浮起不耐，她不禁担忧起来，低低唤了一声：“爷爷……”话语中的哀求与催促展露无遗。</p>
苏华炳虽是下了决心，可终究有些抹不开面子，这会苏兰一催，他心中又是不悦又是焦急，但想着事成之后的好处，他只得一咬牙，拉下一张老脸，羞愧道：“只是老夫家中贫寒，若是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日后怕是……”</p>
欲言又止，他相信世子爷会明白他的意思。</p>
季子瑞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于是苏华炳和苏兰带着几分紧张忐忑，还有热切期冀，眼巴巴地看向他，等着他说话。</p>
在来之前，苏华炳都已经打算好了，他觉得无非就是两种情况。</p>
第一，世子爷心生怜悯，免了他们的罪，不让他们赔偿点心，若是如此，他们就可以省下银子，高枕无忧了。而且他们此番进了竹楼，也算是与世子爷攀上了关系，出去后身份地位可就又不同以往了。</p>
第二。世子爷执意要他们偿还点心，那他就将计就计，以没有银子为借口，将苏兰抵给世子爷做丫鬟，如此一来，苏兰既得了接近世子爷的机会，又能解决眼下的危机，可谓是一举两得，是再好不过了。</p>
私心里，苏华炳自是偏向第二种可能。</p>
自己的孙女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苏兰有心计，样貌也不错，他相信只要苏兰成了世子爷的丫鬟，就会有机会往上爬，就算日后苏兰只是做了姨娘，那对他们苏家而言也是极大的助力，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放过。</p>
苏华炳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兀自激动兴奋，却不想季子瑞哦了一声后，竟就沉默了下来，端着茶杯细细品尝。</p>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形，一时之间，苏华炳与苏兰都难掩焦虑，暗暗交换一个眼神，变得局促不安起来。</p>
苏荷事不关己，只默默啜饮杯中清茶，至于苏华炳与苏兰的那点小心思，她不是看不懂，只是毫不在意罢了。</p>
不知过了多久，季子瑞终于在苏华炳爷孙俩殷切期待的目光下开了口。</p>
“苏老村长，你贵为一村之长，又是一族之长，竟连区区十几两银子都拿不出，可见你为人清廉正直，实在令人敬佩呐。”</p>
季子瑞赞叹一声，拖长的音调真挚而诚恳，苏荷险些被茶水呛到，心想这纨绔又要玩什么把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