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在想，自己是多傻啊。为儿女私情利用赵相夷，引兵北伐，那一战于我是倾尽江山相送的痴恋情深，于更多人，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绝人寰。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p>
“在收到姜来乾的那封信时，我却是忘记了当日的誓言，满脑子里都是我母亲的安危。虽然她不是我的生母，但是，对我而言，她比桃夭更为重要。所以我南下，我要用南幽，换我母亲的周全。”</p>
“可是，在看见这两场战争之后，我终于明白，我虽然日日在说自己长大了，不再被人利用了，终究还是步入了陷阱。得到天下又如何，姜秋客那种人，怎么可能轻易交出我母亲。”</p>
“若是我母亲她此刻在这里，我想她肯定会扇我几个大耳光，因为她从小便教会我，忠孝不能两全，舍小家而顾大家。她说，夏家之人，生来便是要保卫百姓不受战争离乱，生当战死沙场，死亦笑傲鬼雄。她……她一定宁愿死，都不会愿意让我用无数人的生命去换她活着，那会让她觉得屈辱。”</p>
林妙香的话越说越长，仿佛这些日子压抑在心里的挣扎要全部讲给夜重听一样。她怕夜重不耐，顿了下来，望向他，夜重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揽入怀中，“你长大了。”</p>
林妙香瞪着她，嘴角一阵抽搐，半晌，道，“你这种语气，好像我爹。”</p>
“你爹不会说你是混蛋。”夜重一扬眉，翻身坐了起来，林妙香坐在了他的腿上。</p>
“你爹也不会说，他喜欢你。”再一伸手，他扯过林妙香的耳朵，用力地揉了几下，看着它慢慢变红，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p>
林妙香耳朵红得发痛，不由怒视着夜重，“夜大公子这恶趣味从哪儿来的？”</p>
“以前肥肥在的时候，我就喜欢揉它的耳朵，习惯了。”夜重无辜地望着她，将林妙香的长发轻轻合拢。</p>
林妙香点头，却又发现不对劲，困惑地看着他，“你能看见鹦鹉的耳朵？”</p>
“当然。”夜重理所当然地答道，那神情几乎让林妙香相信了他说的话。不由愣神，直到发间多了一样东西，她才反应过来，伸出去碰，然后拿了下来。</p>
放在手里，定眼一眼，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木簪，上面刻了一个重字。</p>
“送给你。”夜重轻描淡写地说道，却见林妙香一脸木讷，没有说话，不由问道，“怎么，不喜欢？”</p>
林妙香笑笑，“喜欢，喜欢得很。”说着，就把木簪插进了白发之中，生怕夜重反悔，要将木簪拿回去的样子。</p>
怎么会不喜欢，喜欢得，连心都在微微胀痛。</p>
那感觉，就像出来寻凤持清之时，遇见姜恨水，与孔丘在茶楼闲谈，肥肥说那句话时的心情。</p>
直到现在，林妙香都记得那一句话——上一次这个蠢女人离开过后，公子一直抱着我不说话，后来便关在房间里雕奇怪的木簪，然后在木簪上面刻他的名字。</p>
我问他刻那么多簪子做什么，他就说有一个人曾经对一直迷迭木簪念念不忘，他想要刻一支她喜欢的木簪来代替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木簪，还有送她木簪的那个人。</p>
说完之后，他就对着刻完的木簪发呆，但每次没过多久，他就又把那些木簪毁了，毁了之后便沉默地坐着。虽然他没有流眼泪，但我知道，他在哭。”</p>
夜色，很快就翻了个身，露出了破晓前，淡青色的天色。</p>
碧山里，烟雾蒙蒙。</p>
碧山下，炊烟袅袅。</p>
经过一夜休憩的北冥大军已经恢复了生气，太阳刚一出来，就从营帐中爬了出来，生火做饭，从北城源源不断运来的食物让他们的体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补充。</p>
“将军，我军已养足精神，正是斗志昂扬之时，南幽残兵定然在山上躲躲藏藏一夜，疲惫不堪，敢问将军，我们何时攻山？”昨日那个将领一大早便闯入了凤持清的营帐，扯着嗓子大声问道。</p>
凤持清闻言确实不语，只是沉思着看着自己桌前的好酒美食，半晌后，他才开口问道，“昨夜经过那血蛊的屠戮，碧山上的野兽恐怕所剩无几了吧。”</p>
“是，昨夜里逃上山的，大多是南幽残兵。”那将领打了个寒噤才回答道，想来昨夜那惨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p>
“哦。”凤持清沉吟半晌，然后才淡淡的道，“命令士兵们除了围山的，全数原地休息待命。”</p>
“是！”来人垂首，随即紧紧追问道，“但是将军……难道我们不攻山？”</p>
“攻，当然要攻。”凤持清望着桌上那烤得香喷喷的牛肉，忽然一笑，“但是，饿上他们一天再攻山，岂不更好。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全军整顿，强攻碧山。今夜过后，碧山，将成为我北王朝的疆土。”</p>
“是！”想必于刚才，这一声应声听起来格外干脆而利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