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下意识地往孔丘身边靠了靠，出来的这些日子她已经知道，这个孔丘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武功，都远非常人。</p>
所以遇到危险，她习惯性地往他的身边站去。</p>
“咚。”又一声鼓响自另一方向传来。</p>
“咚。”</p>
“咚。”</p>
“咚。”</p>
“咚。”</p>
……</p>
越来越多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包围了这间房屋。</p>
低沉的鼓声时而轻缓，时而急骤，林妙香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要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大风呼呼地从房门倒灌进来。</p>
半人高的荒草经风摇曳，在秋月残斜的惨白光芒里轻轻颤动。</p>
几只寒鸦被突来的鼓声惊起，飞到另一头的树枝上戒备的看着闯进来的陌生人。</p>
月光下，一个身穿月白衣衫的瘦削身影在远处的树梢上悄然而立。背着月光，看不清楚他的脸。</p>
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宽衣大袖遮住了他的身子，看不清胖瘦，也不知是男是女。</p>
林妙香的脸却一瞬间惨白一片。</p>
“是他。”她惊惧地后退了数步。</p>
记忆如潮水般地向她涌来。偌大的将军府，尸横遍地。断肢残躯，遍布府中。本来碧水深深的池塘，也生生被鲜血染红。几具尸体漂浮在上头，宛如小船一般。</p>
一路上的尸体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地几乎覆盖了本来的道路。她恍恍惚惚地踩了上去，只听得咯吱作响。</p>
正厅里，尸体倒不多，正中的大椅上坐了一具威武的尸体，他的手旁还搁着半盏茶水，袅袅热气正徐徐从中冒出，缓缓上升，迷糊了那具尸体已经被砍下头颅的颈部。</p>
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厅上。白衫上沾满血迹，但神情却安闲自在，脸上带着个淡淡的笑意，手中端着一个酒杯。凝神一看，那杯中却并非美酒，而是一泓诡异的鲜红之色。</p>
见自己到来，他对自己举了举杯，嘴角血迹未干，缓声说道，“这林将军的血，果然是比他人美味。”</p>
座上的男子容颜如玉，真仿佛是夜色中走出的谪降仙人。只是他的唇间，却是自己父亲的的鲜血。</p>
林妙香红了眼，再一抬头，树梢上的男子依旧是白衣飘飘，眉目如画。</p>
三人隔着数百步的距离相互对峙。白衣人没有持任何武器，只是那么平静地站着，但稍有眼里的人都知道，这才是高手，真正的高手。</p>
“是姜秋客。”林妙香和姜恨水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人相视一眼，眼眸深处，皆是他人无法看破的滔天恨意。</p>
孔丘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却还是冷静地注视着姜秋客的一举一动。</p>
风滑过树叶的边缘，姜秋客乌黑的长发盖住了他那双格外明亮的双眼。只见他微微抬手，房屋周围的鼓声节奏变得怪异起来。</p>
林妙香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p>
她费力地撑着眼帘，想要告诉姜恨水和孔丘这鼓声有异，让他们赶紧离开。但身子却越发乏力，发不出丝毫声音。</p>
迷迷糊糊间，眼前血红一片。</p>
她像是听见了姜恨水的惊呼，还有孔丘冷静到极点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夜重。然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昏迷。</p>
梦里仍旧是一片血红。</p>
她忘记了这是哪里见到的场景，隐约比昔日的战场更为可怕，断肢残臂，血流成河。</p>
皎洁的月色被鲜血染红，看上去格外的妖魅与恐怖。</p>
林妙香醒来的时候，房中一片漆黑，没有点灯，微光的窗前映着涛涛江水之声，星疏夜长，想来已经又是一夜。</p>
屋内空无一人，头疼得厉害。</p>
林妙香走下床去，摇摇晃晃地往屋外走去。是夜，一片漆黑，唯有远处的江山在几点枯星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p>
树上，挂着一串串的花灯，红艳艳的，像极了梦中的鲜血。</p>
夜色宁静，连风声都没有丝毫。林妙香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安静得穿破了这夜色。浓雾弥漫，将红色的灯光弥漫开来，看上去格外温暖。</p>
树下立了一人，靠着树干，手里拿着一本书，像是在聚神观看。</p>
黑衣，黑发。</p>
只有一双手晶莹剔透，比白雪还要白上几分。</p>
林妙香走了过去，呼吸轻得快要消失。数日不见，那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出彩。</p>
察觉到了林妙香的到来，树下之人慢慢回过头来。</p>
一串花灯正巧悬在他的脸侧。两者之间靠得太近，以至于他轮廓鲜明的脸庞都被笼罩在了一旁浓艳的红光之中，弥散开来。</p>
夜重。</p>
林妙香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