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九九开着拙劣的玩笑想把面前的凝重赶走。说着，她的手越过了短短的距离握去拍了林妙香的手。</p>
然后她诧异地收了回来。林妙香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九九刚才在碰到她的时候，却比谁都清楚，她内心的挣扎。</p>
林妙香的手冷得像是万年的冰块，九九偷偷打量着身边的江玉案作何反应。</p>
但她注意到江玉案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动也没有动过地望着林妙香。只不过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出卖了他。</p>
九九知道，江玉案肯定在林妙香的字里行间中猜出了什么。</p>
被九九追问着，林妙香这一次没有再回答，而是笑着与江玉案对视，“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和夜重走出了不归林，然后就和你们遇见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该你了吧。”</p>
江玉案也不拒绝，他好整以暇地问着林妙香，“在我讲之前，我想知道你现在后悔吗？”</p>
“执着于悔恨不如执着于仇恨。”林妙香的回答让江玉案咧开了嘴。两个人哑谜般的对话让九九皱起了眉。</p>
“虽然不同意你的说法，不过既然连你都能把悔恨抛开，我又怎么可以落后呢。”江玉案从竹凳上站了起来。</p>
“在说这半年的事情之前，我想，我应该先跟你说一下姜家。”江玉案歪着头嘴角含笑，“你还记得赛华佗讲的那个故事么，姜倾情离开之时留下了两个孩子。”</p>
林妙香忍不住一挑眉，月光落进了她的眼眸，碎成一片，她缓声而道，“莫非那两个孩子便是姜无恋与姜秋客？”</p>
“只对了一半。”江玉案微敛了双眉，“其中一个是姜无恋不错，但另一个人，是姜恨水。”</p>
“怎么会？”林妙香惊讶地开口，她可是记得姜秋客与姜无恋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p>
“妙香，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有易容这种把戏。”江玉案似是叹了一口气一般，幽幽接口，“虽然尚不知是何原因，但可以肯定，那日我们所见的姜秋客必定不是他的真面目。”</p>
林妙香眯起了眼，“那姜恨水现在这样子……”她的话欲言又止，江玉案看着她，半晌才艰难地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为何变成了这样，那日你们掉下悬崖后不久，姜恨水便昏迷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p>
他藏在宽大的衣袍下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半是懊恼半是自责地低吼了一声，“是我没有保护好他。”</p>
“那姜无恋呢？”林妙香深深地看了江玉案一眼，知他内心必定是在痛苦挣扎，而且这样的痛苦无人可以分担。</p>
“他和赛华佗等人在蝴蝶谷。”江玉案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来。</p>
林妙香不敢再问下去了。她不愿再得知姜恨水是如何被夺取武功，是如何被夺去生命。她渐渐懂得，知道的太多，人反而愈加痛苦。</p>
她自己的生命已经过于厚重，若是再把别人的故事放进记忆里，她怕自己会承载不了那么多的负荷。</p>
江玉案更是自责，他分明早就发现姜恨水的不对劲，发现了他极力隐藏起来的孱弱，可他直到最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本可以带着姜恨水不顾一切地逃开的啊。</p>
江玉案没有告诉林妙香，自己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那日姜无恋的突然造访还让他吃了一惊。他清楚地记得姜无恋跑来告诉自己，姜恨水想见他最后一面时他突然就丧失的感官。他听不到，看不见。</p>
仿佛世界突然就从生命里消失了一样。</p>
等他赶到的时候，姜恨水却是没能再见到他。</p>
他不顾一切地让赛华佗救了弥留的姜恨水，然而除了让他像现在这样，留着一丝呼吸证明着他的存在以外，他再也没有看见姜恨水醒过。</p>
他睡得是那样地安静，江玉案甚至在想，他的梦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笑脸，才让他一直舍不得清醒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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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认识了很久，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正视过这份感情。现在，那个人走了，留下了一地的狼狈与寂寞给他用一生的时间去整理，去收拾。</p>
在失去了姜恨水的这些日子，江玉案总是会做同样一个梦。梦里面还是他们初见的样子，姜恨水笑眯眯地跑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今天天气不错啊。”</p>
然后自己会霸道却温柔地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对他，其实早就一见钟情了。</p>
可惜，这只是一个梦。</p>
梦之所以为梦就在于它与现实的相悖，它比我们自己更早更真实地反映了我们心中所想，所感，所爱，所不舍，所眷恋。</p>